若水玉生于若水,乃至洁之物,有驱散魔气的功效,但秋萤胸前小小的一颗其实是不够让她在魔域生存的,最多让魔物感知到她身上有至洁之气,不敢靠近。瞻天弄来这个,多半是想以此遮掩他把神骨换给秋萤的事,让琼泽怀疑也怀疑不到秋萤身上。
瞻天跳进若水去弄若水玉,估计被若水伤到了。
“你,弄这个东西不容易吧?”秋萤将目光从胸前发光的玉石上收回,开口道。
瞻天挑眉:“什么话?”
“别装了,路都走不稳,我又不瞎。”秋萤淡淡道。
瞻天低笑一声,抬手抚过她的脸,忍不住蹭了蹭她脸上宛如胭脂的绯红,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是啊,在里头喘不过气来,差点死在水下,你该不该感激本尊?”
他说罢,便收了手,往后一仰,眼底的暗示赤裸滚烫。
秋萤冷笑一声,回道:“我应该感激你吗?”
习惯了她服软,瞻天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怔,旋即面色不虞。
秋萤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该感激你杀了我的亲友,感激你把我带到了炼狱一样的魔域,感激你让我过了生不如死的好几日,感激你偶有垂怜、让我得以苟延残喘,是吗?”
她像头小牛一样逼近,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你给我弄来这东西让我能在魔域活下去,可我被困在魔域是因为谁呀?”
瞻天面色寒青,一把扣住她的腰,沉声道:“是本尊,那又如何?你很恨是吗?”
“是,恨入骨髓。”秋萤抓住胸前垂晃的玉,试着揪下,可那系绳却韧得骇人,用力拽都拽不掉。
瞻天抓住她的手,于她耳畔吐息,句句锋利:“那你就靠这股恨意活下去,熬到本尊死的那一天。”
“必然。”秋萤睁着泪眼,望着眼前的模糊人影,吐字道。
话音刚落,蓄满的泪水倾流,他的身影瞬间清晰。
清晰的眉眼,清晰的喜怒,以及她心头清晰的恨。
瞻天消失了几天,魔族上下平静无风,按部就班地准备过几日的斗武。
魔域的传统,以此从普通魔族之中选出最勇猛的魔将,同仙门的论剑大会差不多,只是魔族的规矩可不是点到即止,而是生者为王。
没有人会觉得这种方式太残忍,他们都生于血腥、长于血腥,死对魔物来说不过是一件闲事。
秋萤回来后同瞻天闹了几天脾气,他来她就像死尸一样躺着,他见她这副死人样也倒胃口,要么拂袖离开,要么就躺她身边睡觉,存心恶心她。
饭倒是一顿不落的做好叫人送来,秋萤也很是有骨气地冷脸吃下。
这几日魔宫众人似乎很是亢奋,秋萤得知斗武一事,对去看魔物打斗兴趣缺缺,但她知道这样的场面,若她出现在瞻天身边,会更加巩固她在魔域的地位。
魔宫还是有太多魔物不太服她,有时她溜达到哪边,总会看到魔物蓄势待发的眼神,似乎只要等到她走去没人的地方,就会立刻将她绞杀。
但如何让瞻天带她去看斗武,倒是个问题。
死斗必然血腥,凡人目不忍视,她不提的话,瞻天一定不会主动带她去。
在这夜瞻天来的时候,秋萤还是那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但在夜深之后,她假装睡熟,翻了个身,拱到了瞻天的怀中。
半眯半醒的瞻天一冷,睁开桃花眼,目光沉沉,而后小心抬手放到她的腰上,一点一点地,将她收进怀中。
在完全搂住她时,瞻天似乎松了悬着很久的气,随后抱住她的手无意识地不断用力,像是在抱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抱得太紧了,秋萤只好装作被勒得快醒的样子,嘤咛一声翻了身。他渐失的理智被唤回,如梦初醒,松了力气,小心翼翼地抱住他。
他心里是有些唾弃自己现今这卑微模样,心想分那部分出去着实是败笔,原是想让他再受欺辱,吸取更多怨气为自己所用,却不料有人挡在他身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
故而沉沦。
既唾弃,又忌恨。恨他余下的那部分没有感知过这种温情,却还要为这莫名的爱情买账。
第二日,转醒的秋萤“发现”她睡在他的怀里,也没有推开,反倒是找了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睡回笼觉,这台阶就算两人一同走下来了。
与她重修旧好倒也不算好,左右是恢复了从前的相处方式,瞻天有些欲求不满,恨不得时时刻刻同她黏着。
到斗武那日,他还没腻歪够,见她正准备出去遛遛弯,便把她一同带去了。
但是,这天杀的又收走了她的眼。
她气得直捶他,他按住她躁动的手,于她眉心一吻,开口道:“一会儿那场面你受不住。”
她的确受不住,但她可以自己选择不看,而不是被迫看不了。
可说这道理同瞻天说不通,她便只好满心怨怼坐在了他的身侧,只能听见台下狰狞的叫声和血肉拉扯的厮杀。
瞻天斜倚着,漫不经心喂她吃果蓏,她麻木地在东西抵上唇时张口,一颗颗吃下。
台下一场厮杀休止,瞻天应众魔物邀请下台去看本轮胜者。秋萤百无聊赖待在原处,自己伸手去摸盘子里剩下的果蓏吃。
一道过于突兀的冷锋出鞘声响起,随后便有更多剑出鞘,周身突然充满了叫闹的声音。
仙门中人潜入魔宫,于此暗杀瞻天。
瞻天冷眼看着突然撕破伪装的仙门人,心中暗讽不自量力。
对付这群人,瞻天游刃有余,像信笔挥洒般顷刻便取人性命。可这样的闲适在看到被打歪的剑光飞向茫然站着的秋萤时,还是忍不住慌了手脚,飞身而去,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用魔气震出没入身体的仙剑,抬手先还了秋萤眼睛,急促嘱咐她一句“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便旋身驱动仙剑杀死了它的主人。
一场暗杀没过多久便被压了下去。
瞻天身上唯一一处剑伤汩汩涌着血,他一路走过,身后便蜿蜒了一路的血迹。
他找到了她藏身的地方,她云白的衣裳上只沾了旁人溅上的血,见有人过来,她扬起蹭得惨兮兮的脸往上看,像是温良的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