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烤这个。”瞻天开口道。
秋萤木着脸,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把戏?”
“今日是除夕,”瞻天突然道,“你不是想过个好年吗?”
听他这么说,秋萤有些恍惚,目光落到窗外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
“晚些时候,本尊带你出魔宫逛一逛。”瞻天拿起锅铲,倒油下锅,在油热噼啪声中继续道,“其实魔域的除夕也很热闹,不比凡间差。”
秋萤现在最抗拒他提有关凡尘的任何事,听他说起,面目上的痛恶遮掩不住,只能别开头,藏住她所有的心绪。
好在瞻天现在专心炒菜,没顾上她。到加盐的时候,突然想起她嫌他做的淡,故而多放了一点。
秋萤也收拾好心情,将头转了回来,看着瞻天的动作走神。
瞻天今日还是那身上白下黑的装扮,宽大的衣袖被襻膊绑束,露出结实精壮的手臂,灶台前忙碌的身影模模糊糊与那日幻境中的小少年重叠起来。
“你那天,到底对我做了什么。”秋萤抱臂问道。
“还痛?”瞻天挑眉道。
秋萤歪头:“就只是为了让我疼那么一阵?”
“不疼就别管了。”瞻天将锅里的菜盛出来,用余油煎炸切好的馒头片。
好像是才反应过来秋萤在旁边干看不动,瞻天瞥向她,问道:“是不是本尊太纵着你了?”
“眼睛我不要了,我烤的地瓜不好吃,魔尊大人还是别想了。”秋萤懒洋洋答道。
瞻天脊背一僵,冷笑道:“没有你郑爷公,你就烤不出好地瓜了吗?”
此一言出,秋萤心头里的恨立时被揪了起来。
那个总是弯着眼睛看人、咧着没有牙的嘴笑的老人家,若没有遭毒手的话,合该在今日四代同堂、共享天伦。
秋萤抄起一旁的地瓜就往瞻天身上扔,瞻天也恼了,抓住秋萤的手腕便往身前拉,另一只手马上就要扼上她的脖颈,瞧见她眼底的泪,身子瞬间僵住。
秋萤恨得快把牙咬碎:“瞻天,别总掀人伤疤,你巴不得苟延残喘的我赶紧去给村民陪葬是不是?”
瞻天很多年都没有被人骑在头上了,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吼,他自己也有气,且魔物的心性才不会有什么愧怍,只不过是怕她真烈性到跟村子里的人殉葬,这才收敛了脾性,愤愤甩开她的手,把她推到一边,防止她闹起来把他炒好的菜都给打翻。
秋萤被他推到临近门外,用脚尖勾来一旁的小木凳,鼓着气坐下,揣着手一言不发。
身后唯余又一盘菜下锅的噼啪声。
外面,洁净的雪在魔域浑浊的天幕不知停歇地坠下。
这与她构想的除夕没什么不同。
阿迟会在厨房里忙碌,她就坐在厨房口,一边靠着灶火传来的热气取暖,一边看外面飞扬的雪花。用浆糊贴上的门联福字半干,未涂满浆糊的纸边迎风翻飞。
可现在,祥乐的小村庄变成了诡暗的魔域,身后忙碌之人变成了害她至此的元凶。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锅铲碰撞的声音停了,众多饭菜的气味勾着她的味蕾,但在这样的痛苦下,什么山珍海味都勾不起她一点兴趣。
瞻天见她坐在门口一动不动,不满地用锅铲敲了敲锅,开口道:“过来吃饭。”
秋萤抱着自己动了动,只不过是将后背对上了瞻天的方向。
瞻天气得直咬牙。
这刺猬,铁了心的不理他。
他解开身上的襻膊,一边整理袖子一边上前。秋萤发现他凑了过来,刚站起来想走,便被他揽住腰。
瞻天像抓小猫一样把她抓起来,而后把她带到了桌边,筷子往她身前一拍,开口道:“吃。”
“不饿。”秋萤别过了头。
“那你就别吃了。”瞻天自顾自大快朵颐起来。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低头让出台阶来。
瞻天吃饱放下筷子,看她扭着头无声掉眼泪,心底又是烦躁又是疼惜,挣扎好一会儿,才冷声冷气道:“不是说答应本尊一个条件,换再也不把你眼睛取走吗?”
“不换了,爱取不取。”秋萤负气道。
“乖乖吃饭,以后不动你眼睛。”
“我说我不换了。”
“好啊。”瞻天气极反笑,迈步到她身边,伸手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提起,声音诡邪至极,“那本尊就把你的眼睛弄碎,把你囚禁在魔宫里,让你除了床榻哪也不能去,夜夜承欢,为本尊生一个又一个孩子。”
见她目露惊惧之色,瞻天扯唇笑道:“在本尊身边,不要想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不要蹬鼻子上脸。吃,吃饱了带你出去。”
秋萤含着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扶着桌子站起来往一旁走,瞻天下意识便要把她捉回来,见到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地瓜,眸子里的怒火化成了星星点点的期待。
他就这样藏着眼底的期许,看她在灶里拨弄地瓜,而后烤制完成。
瞻天慢慢坐下,背靠椅背,手指轻叩桌面,等着她把烤地瓜送到他面前来。
而后,便眼睁睁看着她吹开地瓜上的灰,慢慢剥开,送到了自己嘴里。
瞻天忍着额头青筋鼓起,站起身道:“你不是烤给本尊吃的?”
秋萤蹲在地上,含着烫嘴的地瓜仰起头,眸光无辜:“你不是吃饱了吗?”
“好,”瞻天屈辱地后退一步,“桌上还有好些菜没吃完,为什么不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