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忽至,鹅毛大的雪花一层层扑在两个少女瘦弱的身躯上。她们在覆着月色雪的地上踩出延长的脚印,却又不止是脚印,而是一条生路。

秋萤让白芷去村户少、好疏散的村东,自己去了村户多的村西。

不止是考虑白芷现在的身体状况,更是因为秋萤还有一个后路当时借水的修士所赠答谢之礼她一直贴身带着,若魔族真追过来,她也有保住自己命的机会。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好一些,在她疏散完村西的百姓时,身后没有魔物追来,甚至天色都在如羽的飞雪中变得稍亮一些。

会不会,这真的只是一场雪落的前兆?

可白芷又是怎么回事?今日是她的成婚之日,她对这个婚事满意的不得了,还跑来同秋萤炫耀了好几次,除非高兴疯了,否则秋萤想不到她撒谎的动机。

难道魔物猎杀上镇子,被追过来的修士除去了?

秋萤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加上对阿迟的极度不放心,她心一横,掏出怀里的药,含在了口中,向着来时的路跑去。

她不敢走大路,只敢在道边的林丛里躲躲闪闪地走,一齐走到天色真的入了暮,才走上镇子。

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的血腥气,刺激得秋萤差点把口中的丹药给吐出来。

不远处,好像有人声。

秋萤屏住声息,躲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

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两人一边匆匆走,一边道:“你说魔尊大人才刚将养好,便离了魔宫,到底在折腾什么?”

“不是要找什么人吗?今日突然来这,不就是闻到了那人的声息?”

“杀了这一通,也没找到啊。盼他亲自带人围去北边能赶紧抓到,我可不想再折腾了真没想到,我从前那般爱杀人,自打这位魔尊来了,我杀人都杀累了,他还真就不累。”

“要不人家是魔尊,你不是呢?听说他以前”

声音远了,听不到后面的话。

秋萤心口冷得发疼。

那些魔物说北边?

那不正好是村子的方向吗?若是那些魔物在北边,村民又往北跑,岂不是

秋萤几乎是在思绪渐清的一瞬间拔腿往回跑。

她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的路,只记得她跑过空荡如荒村的旧时家园,追着脚印跑过嶙峋的山路,最终停在一片密林里,隔着树影,战战兢兢看向有亮光的地方。

待她如亲人一般的村民被层层魔物围住,最前方倒着一袭红衣,胸口缓慢起伏,还有一点气息。

白芷的父母围在她身边,哭也不敢大声哭,怕惹恼正前方大马金刀坐着的人。

不知从哪又走出来一个,步子稳当,发后束的红色发带在夜雪中浮沉,人走过,扭曲了亮紫色的魔火,最后停在坐着的人身侧,启唇道:“劳驾,起身。”

坐着的人睨了他一眼,很不服地站起来让出了位置,后来的人一拂衣摆,旋身坐下,火红发带勾连着白雪缓缓落定,一同带着秋萤的心下沉。

抢座位的两个人,林雁再熟悉不过了。

起先坐着的那个,眼睛细长、唇角自然下垂,看谁都像欠了他钱一样的神情不是琼泽还是谁。

但另一个林雁的心也沉甸甸落了下去。

村民看清这人容貌,寻湘喃喃道:“阿迟”

倚坐正前的人听到这微弱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情绪的桃花眼微微弯起:“果然在这里呀。”

第111章 我迟早能杀了你

秋萤的目光死死胶在为首那人脸上, 手抬到眉上,遮挡飞来的雪绒,似乎她方才所见只是被雪迷了眼, 看错了。

可不管她看多久, 放荡不羁倚坐的人, 分明就是那张与她日夜相处数月的脸。

这张脸,早上还藏在花树中要她天天开心,晚上就带着一群嗜血的魔物,围住了她至亲至爱之人。

她紧咬住唇,方遏制了口中“阿迟”的呼喊。

她躯壳里的林雁也很崩溃。

能让琼泽让座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就是要出意外了

但, 瞻天为什么会长着跟江重雪、跟阿迟一模一样的脸?

她不肯相信瞻天才是江重雪的前世, 甚至脑中纷乱,想起了当时沈沉舟化作江重雪诓她的样子。

会不会是沈沉舟本来就碰巧和江重雪长得像, 然后自己不满这个长相,所以变成了后来的沈沉舟的样子,当时被江重雪暴揍,幻形维持不住,才变成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但世上真的会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亲兄弟都做不到吧!难道是双胞胎?

可沈沉舟不是比江重雪小一岁吗?

难道沈沉舟算实岁, 江重雪算虚岁,两个人真实年龄一样?

林雁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可能,虽然让她一爱一恨的两个人是亲兄弟她也不怎么能接受得了,但这么想能让她直视日后对“她”强取豪夺的瞻天的话,不接受也得接受。

但秋萤显然是接受不了。

她竭力捂住唇, 缓缓瘫坐在地上,目光还紧紧地胶在那张熟悉的面目上, 眼中泪光闪烁。

“阿迟”勾勾手指,出声的寻湘就被魔物从人群中抓了出来,扔在了他的足下。

他懒散地微微俯身,桃花眼尾妖冶至极,声音像缓缓散着冷气的冰,有一种钝刀子割肉的温柔,他指着自己的脸,启唇道:“你,认得与我生得一样的人,对吗?”

寻湘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阿迟,颤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