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他们还会打我。”

阿迟一脸快哭了的表情,没人能禁得住这般长相的男儿泫然欲泣,秋萤的心一下就软了,但短暂的心软后,又被现实逼得强硬了起来。

“我养我自己都是难题,我真的养不起你。”秋萤开口道,“就说吃东西的事吧!你会捉山鸡野兔,可山上不是时时都有的,眼瞧着就要入冬了,到冬天,大雪封山,只能吃存粮。我一个人受乡邻接济尚能活,你要怎么办?”

阿迟无言以对,低垂着头,手里拎着湿漉漉的床单,良久才转过身将它搭到了晾衣绳上。

秋萤也不好说什么了,转身回屋,往厨房走去,准备用新面烙个饼吃,可刚一进厨房门,就感觉到一阵异样的暖意。

她侧头看去,炉灶里的柴刚熄了火,还有零散的火星子噼啪作响。

而窄小残破的餐桌上,有一个大碗,上面还扣着一个碗,隔绝碗内食物热气的散失。

秋萤拿开碗,里面静静叠着几个饼子,香气没了拘束,争先恐后往她鼻腔里钻,唇腔里不知不觉蓄满涎液。

秋萤咽下口水,暗唾自己没出息,手却更没出息地伸向饼子,将它抵到了唇边。秋萤挣扎了一会儿,然后一口咬下。

面饼外面微焦,里头松软,唇齿咀嚼后的食糜甚至在口中逸散甜香。这般绝佳的滋味,她自己绝对做不出来。

秋萤转头看向畏畏缩缩走进来的阿迟,咽下口中食物,开口道:“你做的?”

“我、我想你起来就能吃饱不是故意用掉面不,是故意的,但”阿迟语言无力解释,垂下头,低声道,“别赶我走。”

第106章 不再是一个人

“你还会做别的吗?”秋萤又咬了一口, 漫不经心地说道。

阿迟默了默,弱声道:“什么都可以有什么做什么。”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啊”秋萤喃喃感叹道。

“我不知道,记不起来。”阿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疲惫道, “但是, 做这些事,很熟悉。”

秋萤身体里感知到面饼美味的林雁直拍腿。

这手艺,怎么想都是出自专业厨子之手吧!

林雁这么想,秋萤也这么觉得。

她对让阿迟走的念头产生了动摇。

秋萤咬着饼子,扬扬下颌,示意阿迟坐下。

阿迟见她神色有所松动, 慌慌张张坐在餐案旁吱呀作响的小木凳上, 还没站稳, 那年久失修的残破木凳就“咔嚓”一声,结束了它漫长的职业生涯。

秋萤看着跌坐在碎木堆上的阿迟满脸愧怍, 刚想伸手拉他一把,就见他慌里慌张站起来,哭丧着脸,声音像从喉咙中挤出来一般。

“我不是故意的”

“哎,”秋萤轻叹一声, 软下声音问道,“痛不痛?”

阿迟猛劲儿摇头,藏着摔红的手掌,喑哑道:“我赔给你。”

“你又没钱,算了吧。”秋萤说算了是真算了, 但阿迟却显然不是这么理解的,他愈发局促不安。

秋萤吃完一个饼子, 又从碗里拿出一个,开口道:“今天白日我要去田里帮忙,晚上回来会带点菜,你能弄吗?”

阿迟连忙小鸡啄米式点头:“能的,能的!”

“那你在家里好好看着家。”秋萤拿着饼子抬步往外走去。

阿迟原本想跟着她,大抵是下意识以为她不要他,转念一想她让他在家里守着,那便是目前还不用他走,于是乖乖地停下了。

秋萤走在去寻湘家田地的路上,手上的饼子太好吃,她一时舍不得吃完,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思索该不该让阿迟继续留下来。

村里人都说秋萤命硬,出生的那一年,平日身子健朗的大父大母得了伤寒相继离世,刚会说话的时候,父亲在去城里采买的路上被魔物杀害,母亲一人拉扯她,八岁那年,也因为积郁成疾离开了。

秋家与人为善,邻里关系融洽,平素需要他们帮忙的事绝不含糊。秋萤变成了孤女,有几户有收养她的心思,但想起村里人说她命硬,又不敢贸然把她带到家里去,只能平时接济。慢慢的,秋萤就被百家饭给喂大了。

这么多年,虽然被邻里多加照看,但秋萤到底也是一个人生活,不可谓不孤寂,若身侧能有个人帮衬她想试试阿迟的厨艺,若真的做什么都好吃的话,日后去城里发展也是一个筹码。

深秋时节,田里要帮忙的事不多,她今日去是帮着捡收割时遗落在田里的粮食,寻湘要用它们来喂家里的鸡鸭鹅。

忙活了一天,中午寻湘来给她送了两块杂粮饼,秋萤坐在田垄上咬着饼发呆,心里忍不住在想阿迟这时候做什么。

寻湘坐在她身边,开口道:“你捡回去的那个少男,伤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秋萤转头:“他出门了?”

寻湘颔首:“我瞧见他拎着一把斧子出了门,等我做好饼子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在院子里劈木头,应当是想劈柴烧。”

劈柴?

秋萤咬住饼子不说话,但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这样的猜测在她踏入家门的时候被印证了。

院子里,放着两把小木凳,阿迟正半蹲着打磨凳面。听见门动,一双桃花眼亮了起来,迎上前,一手接过秋萤手里的菜,一手指向他今日的杰作,像只讨宠的小狗:“阿萤,你看,我做的木凳。”

秋萤心里有些惊喜,但还是口不对心道:“你做的?结实么?”

“结实的!”阿迟跟着她往前走,连声道,“我、我从前应当是做过的。”

秋萤蹲下身打量木凳,凳子稳当,伸手推拉不摇不晃,除了凳面还有一些粗糙外,看起来跟集上木匠卖的凳子没什么差别。

“喜欢吗?”阿迟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这木头是我在林子里劈的,做了两个凳子,剩下的边角料可以留着烧火。”

少男说话怯怯的,话里话外都在传达着一个信息:我很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