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来到这个世界,碰上村庄怨灵,离开村庄晃荡没多久,就到了衡云门,在衡云门修习神魔仙鬼之说一整年,好不容易下山逛一逛,又遇上将军冢一事。
外面风物说不了多少,鬼故事倒是一抓一大把,这些故事,小孩子可听不得。
林雁鬼鬼祟祟看了一眼江重雪,横下心开始硬套。
从白雪公主讲到灰姑娘,从小红帽讲到睡美人,孩子们越听越入迷,缠着她讲了一个又一个。
直到讲起莴苣姑娘的故事,孩子们一个个皱起了小脸,争辩道:“不对不对,巫祝怎么会那么坏!我娘亲说,巫祝救了我们整个村子。”
林雁没想到顺口把女巫改成巫祝,竟然触了人家霉头,尴尬道:“世上巫祝有很多呢有的好、有的坏”
“坏巫祝好可恶!污没巫祝的名声!”小孩子们倒是很好说话,被林雁给哄了过去。
这一闹,林雁有点不敢说了,生怕下一个故事又触犯了什么禁忌,想了想,反问道:“你们说巫祝救了你们整个村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孩子们面面相觑,似乎每个都想讲,但每个都不知道怎么讲,只好将最为博学的阿唐推了出来:“阿唐,你来讲。”
小小男孩立在前面,起先有些不好意思,但讲着讲着,便投入了进来:“我们村子叫白义村,在几百年以前,先祖们迁至此处山谷,定居于此。据说这些先祖并非亲戚故交,他们都是织锦的工人。那时贵族喜好用一种极为珍贵的桑蚕吐出来的丝线织锦裁衣,我们先祖的主人也不例外。这主子生性残暴,经常打杀奴仆,我们先祖也只是想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道,栖居在有钱有权的贵族脚下,求一夕安寝。他们兢兢业业地养蚕织锦,一年劳作,也不过织出了十五尺布,做一身衣裳有余,做两身不足。
“可就当他们准备将锦呈给贵人的时候,这锦却不翼而飞。呈不了布就得死,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向外出逃。这一路死了不少人,剩下的人拼命逃着,在路上遇见一位巫祝。”
阿唐说罢,目光带着崇敬:“那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头戴鹭羽,手执鹭翿当令人‘洵有情兮,而无望兮’。她听罢我们先祖的难处,同我们先祖说:‘你们放心,我保证这位贵人以后不会再追杀你们了’。”
“后来呢?她做到了?”
“是的,那名贵人在不久之后死了,死于刺杀,杀手就是那位巫祝。
“感念巫祝大义,我们先祖隐居在此,因不知晓她的姓名,只记得她一身白衣卓然,便将村名起为白义村,每年都会在她身死那日祭奠于她。对了!再过十几日就是她的忌日了!你们那时候若是没走,也可以来她衣冠冢前上一炷香,她会保佑每个善良的人平安顺遂!”
“是位巫祝,更是一位侠士。”林雁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敬意,开口道,“如果有机会,一定会为她敬上一杯酒。”
正说着,远处传来踩雪的声音。
带着笑意的话语遥遥传了过来:“好热闹,在讲什么?”
孩子们看到他们心心念念的丛哥哥归来,一窝蜂拥了过去。林雁自椅子上起身,在江重雪的搀扶下,笑盈盈看向青衣人。
“丛先生,你回来啦?孩子们在和我们讲他们村子的由来呢。”
青衣人无奈笑着摇头,气质温儒,像精致雕琢的青玉:“这些孩子们闹得很,姑娘有伤在身,看顾他们,费心了。”
“哪里?”林雁弯眸,“养伤可闷,有这些孩子陪伴,也不无趣啦。”
青衣人敛睫一笑,看了看天色,开口道:“下午天气转凉,你们身上带伤,不宜受凉,先回房里休憩一会儿罢。”
说罢,他看向小孩子们,温言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家了,改日再来寻哥哥玩。”
孩子们今日听故事听了个尽兴,眼瞅着确实是饭点了,摆摆手作辞。
有个孩子留在后头,嘱咐道:“丛哥哥,今晚不要做吃食啦,我们给你送。”
“好,”青衣人温煦笑意不改,“路上注意安全。”
第62章 尊享豪华双人房
目送孩子们离开此处, 青衣人牵着笑,眸底却有一层看不太清的朦胧,回首同林雁客气道:“多谢姑娘帮忙照看半日这群小混球。”
林雁摇头:“丛先生, 你救我们师徒一命, 无需这般客气。”
青衣人咀嚼着她的称谓, 含笑道:“‘先生’不敢当,我名丛潭,姑娘唤我丛大夫便好。”
“好,丛大夫。”林雁探头往他身后看,开口道,“身后药篓沉得很吧?师尊, 帮丛大夫拿一下。”
江重雪闻言松开搀着她的手, 上前帮着卸下药篓。丛潭也不客气, 沉甸甸的药篓放下地后,躬腰道了一声谢。
林雁扬睫看向药篓草药, 好奇问道:“丛大夫,这些是什么草药啊大冬天长在山间的,一定不普通吧?”
丛潭半蹲下身,伸出青竹般瘦削的手臂,在药篓里拨弄药草:“这草药名为厌春, 多长于寒凉的深秋至初春,性子烈,药性也烈,不能直接用于患者,倒是可以放在水中做药浴。”
他站起身, 眸底笑意闪烁:“我从前在外行医的时候,路过的每片山头只零星长着几棵厌春。可此处山间生着不少, 我便定时采来,投进竹林后的温泉中,做一池药泉。”
“原来药泉是这么来的。”林雁恍然大悟,“说起药泉,还要再谢过丛大夫,我们师徒二人泡了一回,身上疼痛卸去不少,伤也好了大半。”
“用罢晚膳,可再去泡一回。”丛潭抱起沉甸甸的药篓,也不知这看着瘦弱的青年哪来的力气,稳稳当当地抱着,面上一如往常柔善,“伤初多泡几回,到后头两日一回便好。”
“好,我们记住了,”林雁颔首应下,转头同江重雪说道,“师尊,帮丛大夫一下。”
“不必,”丛潭眼如新月,温敦道,“只是把它移到院中、莫挡着路而已。”
到晚上的时候,几个孩子提着食篮过来,果真多添了几份吃食。
江重雪不吃饭,便一人出去查视四周,林雁留在膳房吃饱,与院子里处理药材的丛潭聊了一会儿天,消了食,便想着提前去泡一下药泉,同江重雪错开来。
可人一瘸一拐地走到院门口,身后便凑过来一道笼在宽大袖袍下的颀长身影。
林雁看了一眼江重雪,那淡粉唇瓣抿得很紧,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而后斜向后侧,示意林雁防着身后之人。
身后院落里,只有收拾药材的丛潭,眉眼低垂,发带系着的长发松松垮垮攀在他的肩头。
江重雪有话,但不能在丛潭面前说。
林雁无声叹了口气,牵住江重雪的袖子,开口道:“走吧师尊,去泡泡药泉。”
丛潭要是个正常人,多半要以为他俩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了吧
行至半路,晴了一整天的天气阴了下来,云层遮住冬日少见的圆月,稀稀落落下起了雪。
林雁坐在药泉边的岩石上,江重雪跪坐在她的身后,安静拆着发冠,四周只剩外面簌簌落雪声,以及江重雪长发倾泻委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