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晏家百年名门,祖辈讲究什么嫡长之序,尊卑分明,可繁衍几代,那等腐朽制度早就站不稳了,盘根错节的旁系,各房又都根深蒂固,近些年更是猖狂,磨拳檫掌想要将晏家分食,明里暗里打压晏知许。

晏家父母死得就不正常,晏知许的先天疾病也难保不是有人处心积虑的结果。

这?类豪门秘闻总是热度不减,迄今也有人议论,但在晏家,人人闭口不谈,心照不宣。

屠准路上?给晏知安打了个?电话?,找他安排一个?职位,对面明显感到惊讶,静了片刻才说行?。

她一路愁眉紧锁地回家,对空降被骂这?件事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对撑起晏家这?件事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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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夜,工作由裴空青收尾,窦豆提前回家,晚上?打算吃火锅,他埋头准备食材,屠准也去?帮忙,两人一边忙食材,一边聊起来。

聊目前的工作情况,聊他和裴空青喜欢的音乐,也聊摩托车俱乐部?,还聊起裴空青那辆古董车,最?后聊到裴空青,屠准才知道窦豆知道的也不比她多。

两人好像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话?匣子?打开了,便顺水推舟、自然?而然?聊起了谢获。

窦豆和谢获是邻居,谢获比他虚长几岁,没血缘,但从小脚跟脚,比亲哥哥还亲,谢获脑子?灵光,性格特别野,那是公认的事儿,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谢获不赖,他父亲自然?也不赖。

谢获还在襁褓中时,他父母辞去?铁饭碗的工作,背井离乡选择下海,一走就是十来年,最?后做起房地产摇身一变成了暴发户,风风光光地回到花朝,那酒席办了百来桌,十里八乡都来凑热闹。

少年谢获更争气,也没见他什么时候看过书认真学?习过,那抽烟打牌飙车疯疯癫癫玩摇滚乐,明明每件破烂事儿都没耽误,可高考时,随随便便就考了个?省状元。

谢获啊,是个?传奇。

但变故发生得猝不及防,就在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就好像一夜间?天不是天,地也不是地了。

那天狂风骤雨,滚雷轰响,谢获家里来了不少人,有西装革履的律师,有威武严肃的警察,也还有几个?哭哭啼啼的陌生面孔。

谢获的父母,跳楼自杀了。

据说欠了好多债,就算以谢获的本事,以后能年薪百万,也够他还几辈子?了,那几个?哭哭啼啼的,都是受害人。

警察来调查,主要是想查谢获父母有没有藏匿资产,值钱的东西都给没收了,连谢获考上?状元的奖金都没放过,谢获爷爷奶奶的房子还归厂里管,没法拿走。

谢家确实没钱了,谢家父母连独子都不管了直接跳楼,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查无可查,这件事就可以收尾了,可那年,谢获多么心高气傲,他给每个?业主都写了欠条,承诺会补偿他们的一切损失。

暑假还没结束,谢爷爷去?世了。

暴发户破产,留下烂尾楼一片,坑害了千家万户,走投无路自杀,白发送黑发,老人被气死,天之骄子?堕下神坛……

谢家又成了十里八乡茶余饭后的谈论焦点,怎么没意思啊,老百姓最?爱的就是这?类戏,比电影都精彩。

后来,谢获像变了一个?人,骨子?里的野还在,只是沉默寡言了许多。

他寒暑假也只是回花朝看看奶奶,住不了几天就会离开,他有打不完的工,还不完的债,窦豆想帮他,但根本无从下手。

再后来,窦家搬走了,窦豆离开花朝去?念书。

曾经比亲兄弟还亲的朋友,就这?样淡了联系。

再再后来,谢获去?世了。

据说是被人打死的,也有人说是摔死的,又有人说是病死了,但没人说他是自杀,窦豆也觉得,以谢获的秉性,他不可能自杀,他太强悍了,父母去?世也没掉过一滴泪,只是咬牙承担起责任,他好像无坚不摧。

窦豆对谢获的友情和同情,转而变成由衷的敬佩和哀叹。

谢获去?世后的第二年,裴空青出现在花朝,他租下了谢家隔壁的房子?,成为李奶奶的邻居。

一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

窦豆知道,但李奶奶不见得也知道,其实不知道更好,免得像他一样疑神疑鬼,屡屡忍不住想问裴空青,谢获到底是怎么死的。

话?题聊到这?里,已经成了窦豆一人的独白,屠准垂头沉默不语,身后有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窦豆才察觉自己说得太多,迅速抬手擦掉眼?泪,拿了菜刀咔咔切起土豆和莲藕来。

裴空青脱了外套,也撸起袖子?来帮忙,发现两张脸一张赛一张的暗淡冷沉,那情况明显不对,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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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大年夜,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窦豆喝了不少酒,裴空青陪他一起,到最?后,也有些醉醺醺的。

屠准洗漱完,裴空青已经窝进被窝睡着了,她拧了湿毛巾给他擦脸,顺带好心地帮他把脚也擦了下,本来想跟他谈谈未来的计划,也没机会开口。

这?个?夜晚睡到一半,屠准醒了,说不好是被冷醒的,还是被吵醒的,身边的活暖炉没了影子?,裴空青也没开灯,偷偷摸摸地在衣柜前换睡衣。

空气中飘荡着沐浴露那股好闻的香味,他肩头还挂着浴巾,衣服换好,他又站在床边拿浴巾擦头发。

这?人可真行?,睡半夜酒醒了,还得挣扎着起床洗个?澡。

屠准翻个?身继续睡觉,懒得理他,眼?睛闭上?,又睁开,她也真行?,又不是浅眠的那类人,偏偏这?下醒了还睡不着了。

这?不是离谱了吗?

也许是十五月圆夜,窗外的月亮特别特别亮,亮出一圈柔光,把那片夜空都照得朦朦胧胧,但孤月高悬,看不见繁星,只是亮,没什么浪漫的意境。

屠准眨了眨眼?,望着那抹月光,想起晏知许,想起晏知安,想起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男人,怎么能不心疼啊?

眼?前的景象随着月光蔓延,扩散,渐渐失去?聚焦。

背后,男人热气腾腾地贴过来,手臂圈上?腰肢顺势将人搂进怀里,挑指轻轻撩开她柔软的长发,湿漉漉的嘴唇,慢吞吞又小意缠绵地亲吻她敏感的后颈,声音温柔低哑:“我把你?吵醒了吗?”

屠准小声地“嗯”了声,又微微侧眸回应,“没有。”

裴空青的温热呼吸贴着她的耳畔,隐晦不明地笑了声,那声音很低,很淡,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磁性,像是从喉中震出的音节,拨乱了沉默的空气,拨乱了浑浊的月色,拨乱了浑浊黑暗中的一根弦。

“想要吗?”他喉中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