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手指戳了戳他的侧脸,她指尖很凉,即将抽离时却被他抬手抓住,抵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你明?白。”
舒意笃定,她把长发重新散下来,几缕黑色发丝悠悠地荡到他掌根,姿态曼妙若一尾溜走的鱼。
“‘大?’的理念贯穿了我的人?生,包括择偶。嗯,我喜欢个子高的,长得好的,先不说八块腹肌,至少六块是最低标准。宽肩腿长,手指漂亮。其实只?要长得足够好看,脑子空空也?没有?问题。”
这番话听得很熟悉,只?不过少了他刻入骨血时刻提醒自己的“190、戴眼镜、冷白皮”。
那张颇有高岭之花禁欲感的英俊侧脸微微一哂,漫不经心道:“我还是不明?白,如果这就是你的择偶标准,蒋艋也?算符合。”
“……?”
舒意静了片刻,挑了挑眉:“我亲爱的周医生,蒋艋只?有?184.5,天可怜见,连185都没有?。”
“如果他有?185,你会喜欢他吗?”
舒意瞪他:“怎么可能,我从小就和他认识了,要是喜欢,早八百年就在?一起,你现在还有机会送我回家?”
周津澈从善如流地点头,又?用那种很难招架、但是平平淡淡的口吻问:“除了蒋艋呢?上次你的相亲对象,姓华的abc,还有那画家的经纪人,温什么来着?”
舒意心想看不出来你记忆力还挺好的,她懒懒抱着手臂,起了逗弄他的坏心思:“你怎么什么都记得那么清楚?还有?当?年的那个什么苏、什么周、什么商?坦白讲,你是不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我啊?”
周津澈打转方向盘,驶向万海豪庭的环山二路,这个季节,秋府海棠开得蓬勃馥郁。
她降下车窗,压一线空隙,下过雨的潮闷夜风漫漶着淡而清雅的花香。
他的唇扬起,接连晃过的路灯映在?他下半张脸,喉结随着笑?音微微共振。
“不错,我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舒意被他的罕见直球会心一击。
“送我礼物也?是喜欢的表现?”
“不止,还想送你上班,接你回?家,和你过每一个有?意义或者没意义的节日,想让你……”
他微妙地停顿,顺势打转方向盘,前?灯交错着亮起,他面?上带着清晰笑?意:“像今天一样,给我留一碗饭。”
她说不上来心底是什么感觉,调整了下安全带,侧过脸。
舒意的头脸都很小,五官布局却不急促,今夜吻过很多次的唇瓣软得像一蓬饱满粉霜。
“留一碗饭给你的人?不是我,我不受这个人?情。而且,总是让人?等?可不是好习惯。”她笑?起来:“不过,看在?你也?等?了我很久的份上,我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奇怪的,周津澈却摇头。
“如果我等?你,一年也?好,五年也?好,十年也?好,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他顿一顿,笔直明?亮的车灯没有?随着熄火而湮灭,他拨过中控,重新把车窗升起,瞥过目光时发现自己就在?她灿若星辰的眼眸里。
他舒出一口气,释然地笑?:“我等?你不应该成为我的道德资本?,我的意思是,任何?人?都不应该强加他的情绪给你,这对你不公平。舒意,你不必因为我做了什么而对我产生除了喜欢以外的感情,那对我不重要。”
“至于迟到,对不起,我的工作性质注定我很难守时。但我保证,无论什么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我在?哪里,让你放心。我结束工作,也?会第一时间去找你,等?待很痛苦,我永远也?不想让你去等?什么人?,哪怕是我也?不可以。”
舒意眨了眨眼,她靠过来,又?退开,耳垂那对澳白珍珠摇摇晃晃。
她其实没想把话题弄得过分沉重,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多心……也?许是最近的诸多巧合,她不觉得周津澈总是风轻云淡。
他们第一次在?市一院见面?的那个雨天,他眼里明?明?有?更多的、因为克制压抑无法破土而出的深重情绪。
那不是一个面?对陌生人?应该有?的表情。
他抬手碰一碰她的脸,她眼神有?一丝不明?显的挣扎。
舒意怎么会不明?白?出卖他的总是眼神心跳呼吸。
差不多十年的光景,说长,好像也?很长,占据目前?人?生的三?分之一。
说短,确实弹指一挥间。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制造过巧合和偶遇,可命运总不如意,一千万个这样那样的理由,足够叫他捺下与她交错的视线,最终化为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
真的、真的为此做了很多努力……
直到半年前?她那一番斩钉截铁的拒绝,周津澈顿然生出此生无望的感觉。
他打算放弃了。
在?她说互相删除,却又?被漫长遗忘的深夜,他终于打算放弃了。
这个念头浮起的瞬间,心痛蔓延四肢百骸。
台灯很亮,他麻木地揿了一圈,却发现是书房的吊顶壁灯,刺得他眼底生疼,眼眶湿润。
写了将近十年的日记一本?本?堆放着锁起来,钥匙丢进抽屉深处的一瞬间,清晰坠落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心碎。
他以为落下句号,过往翻篇,但她那天站在?市一院门口,天色沉郁黯淡,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雨停了吗?天气并?没有?放晴。
秋天不好,他不喜欢。
但她来了,他又?觉得,好像没有?那么难以忍受。
秋天也?变得很好。
他的意思是,舒意走进了他的生活,他终于觉得,生活不再那么难以忍受。每一分钟的等?待,他终于可以心怀喜悦和期待,同她一起欣赏沿途交错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