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揪住一小撮安宁垂下来的金发,好像只要这样就能汲取到足够的勇气。他想将头靠在她的怀里,但他既没有足够的力气,也没有足够的胆量。
他努力睁开眼睛,看到那个用蒙眼的少女正面向着他,她微凉的手覆盖在他的头上,如一汪清泉注入他滚烫的身体中,他拼命想再贴近一些。
她的手好像总是这样凉,和那几个男性完全不同。她的身体也不好吗?
好想看看她的眼睛。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桑塔纳想,如果能看到她的眼睛,就知道她此刻的情绪和心情了。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呢?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他呢?
父亲和母亲在看向他的时候,眼睛中都是难以掩饰的厌恶。真对不起啊,他一生下来就多病多灾。
“怎么跟族里的那个疯子一样。”母亲这样抱怨着,父亲为了安慰她,都会将他扔到一边去。
那个疯子是谁,桑塔纳不知道,那个疯子也会像他这样被父母嫌弃吗?
桑塔纳不知道此刻他正在被“那个疯子”抱在怀里,安宁从他半是讨好半是退缩的动作中,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别怕,桑塔纳,我在这里呀。”安宁怜爱地用手指刮了刮桑塔纳软乎乎的脸颊。
“姐姐,我把药煮好了。”艾斯迪斯将之前给安宁备份的退烧药端了过来。鼠刺
安宁将药吹凉后用小勺子喂给桑塔纳,他真的乖得过分了,安宁越来越心疼,只有没有得到足够关爱的小婴儿才会这么懂事。无论是以前的小艾斯迪斯还是现在的小瓦姆乌,都知道通过高昂的声音和比较剧烈的动作来表明自己的情绪或喜好,但桑塔纳一直安安静静,给什么吃什么,仿佛她喂的是毒药也照喝不误。
她简直不能想象如果她没有去塔穆尔的家中,桑塔纳和瓦姆乌会落得什么样的结局。
喂完了药,桑塔纳的体温只是稍微下降了一点,随后又很快升了上去,再这样下去,他会直接高烧至死。安宁急坏了,听艾斯迪斯说完家里库存的药后,认为还需要去外面摘另一种草药来给桑塔纳喂下。
“就是在咱们以前家那边悬崖上的花儿,你知道的。”安宁给艾斯迪斯比划道。
桑塔纳的症状简直和她之前的一次生病一模一样,当时她就是用那种花入药后才活了下来,所以后来才选择在那里定居。
“但是我不能离开你,姐姐,你的病也没好全,万一又复发……卡兹也不在,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艾斯迪斯挣扎道,“要不给他戴上石鬼面吧,卡兹和我已经做好一个温和的了,虽然本来是给你准备的。”
“艾斯迪斯!”安宁微微抬高声音,非常严肃地说,“桑塔纳还是个婴儿,我知道那个骨针刺到头中有多痛,石鬼面是万不得已的办法!”
艾斯迪斯还想说什么,但安宁一直没有退让,他伸出手摸摸桑塔纳的头,确实滚烫的不得了。艾斯迪斯想起自己之前带着姐姐求医时的无助感,将心比心,他无法对还是婴儿的桑塔纳见死不救。
他咬咬牙,“姐姐,那你等我,如果你感觉不行了,就让阿布来报信,或者喝下我给你准备的这碗药。”
艾斯迪斯将还冒着热气的陶碗放在安宁的床边,走之前还拍了拍瓦姆乌的脑袋:“你要是已经成为一位流法战士就好了,能保护姐姐。”
瓦姆乌握紧小拳头,嘴里喊着不成句子的话,仿佛在说他要努力长大变成那样的战士。
艾斯迪斯最后又叮嘱安宁几句后,才关上房门走了。
安宁抱着桑塔纳,她现在看不见,所以更为他担心。瓦姆乌和阿布都围到她身边,用陪伴给予他们力量。
“桑塔纳,坚持住,艾斯迪斯很快就会回来了……”安宁安慰着桑塔纳。小桑塔纳也想努力让自己变好,但他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安宁最终还是把艾斯迪斯给自己的药都喂给桑塔纳。
阿布还用自己的头顶着她,“咕啊!”你自己还很难受,怎么能把救命药给别人呢?
“桑塔纳更严重。”安宁点了点阿布的脑袋,又给桑塔纳一点一点将药喂下去。
“我小时候生病时没有人这么关心我,所以我无法做到对桑塔纳不尽心尽力。”安宁抚摸着桑塔纳的头,她知道那个药是温补性质的,也许只能稳住桑塔纳不再继续恶化。
他现在太虚弱了,身体中都没有足够的能量可以对抗疾病。
有什么办法能为他提供能量……
安宁想起了艾哲红石,这块能吸收并释放巨大能量的神奇宝石,现在正在她的心脏中跳动着……
她刚才怎么没想到呢!安宁立刻咬破自己的指尖,将冒出殷红鲜血的手指放入桑塔纳的口中。
他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吮吸。
“如果我想的没错的话,应该能让你稍微退烧一点。”安宁摸了摸桑塔纳的额头,直至感受到他的体温开始下降时才松了口气。
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松懈下来时,安宁感觉自己都有些缺氧,她躺倒在床上,桑塔纳趴在她的胸口,瓦姆乌和阿布一左一右地靠着她,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
太温暖安逸了,安宁感觉自己都要睡着了。然而下一秒,一个恐怖的场景闯入她的头脑中。
有很多族人破门而入,带头的是许久不见的蒙特尔,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还有人在大喊着“把那个疯子抓起来,一定要杀了她,太可怕了”。
安宁从床上惊醒,她的心脏咚咚地跳着,比暴雨时的惊雷还要强烈。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些人马上就要到了。
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卡兹和艾斯迪斯都不在,她自己带着病,身边还有两个半大的婴儿。
“阿布,你赶紧去找艾斯迪斯,告诉他要出事了。”安宁赶紧让它去报信,因为不知道卡兹去了多远的地方,她只能选择优先联系知晓方位的艾斯迪斯。
阿布立刻煽动起翅膀,但它也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我先藏在地窖中……你快走呀!”安宁催促道。
阿布飞走了,安宁抱起桑塔纳和瓦姆乌,她身体还没什么力气,就连这些重量都让她走路踉踉跄跄的。鼠刺
她不懂为什么族人能找到这里、并且毫不留情地闯进来要抓她……有太多可疑的地方了,但她的脑子来不及想这么多,她要赶紧藏起来,至少不连累桑塔纳和瓦姆乌,毕竟那些人是来找她的。
这所房子的地窖在艾斯迪斯的房间中,要把床抬起来才能找到拉门,是卡兹用来放各种腌制事物和需要防潮的物品用的。
安宁使出吃奶地劲才将那张床抬起来,她自己手臂的血管快要因为过度用力炸开了,可这时,她听到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的鹰啼从远处传来。
阿布出事了!安宁慌忙把桑塔纳和瓦姆乌藏到地窖中,“你们要乖乖的,呆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很快就回来。”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平静,尽管她的心脏快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了,然后她不知道从哪里爆发来的力气,将床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
下一刻,门就被踹开了。虽然安宁看不到,但她知道刚才那个预知梦的场景正在现实中发生。
梦中族人的声音现在又响了起来:“把那个疯子抓起来!一定要杀了她,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