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1 / 1)

今早宣治殿前,在见到摄政王携着新君同往那?刻,朝臣们顿觉天都塌了。

朝议时,新君吵闹不休,廷臣如丧考批,而上位左侧,摄政王却背靠着雕着蟒纹的檀木背椅,阖眸一言不发。他掌腹缓抚着镶嵌羊脂白玉的扶手,细细摩挲,宛如抚着温凉细滑的上好皮肉。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了眼皮,示意旁人?将新君带下。

朝议由此正式开始,廷臣们劫后余生般松口气,开始纷纷出列呈递折子。上座那?人?撑着扶手坐直身体,轻微抬手,让执事内监呈上奏章。

这月十?五过后,就又?到了陈今昭值宿的日?子。

在亲眼见到宫监抬着崭新的卧榻、被?褥甚至是?帷幔去了里间后,她心中就隐有预料了。所以华灯初上时,当那?人?孤身踏进翰林院值宿班房,搂抱着她边抚背亲着边抱她疾步往里间走?那?刻,她内心便?也没升起多?少惊诧。

当然,她自也不会去问对方,缘何这月会多?出这一回。

因为问了,除了会让对方恼羞成怒外,于她没有任何好处。此番情?境,左右不过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上位者欲寻欢愉,她除了忍耐接受,别无他选,更不可能提出半点质疑。

天际未破晓之际,姬寅礼系着襟扣踏出了翰林院,凤眸微眯,慵懒恣意间尚带些未散尽的情?态。

“待天亮了,就去翰林院宣旨。”

榻间两?人?耳鬓厮磨之际,身下之人?颤音呢喃问他,何时允她去工部,想起那?仰面?含泪、唇舌皆被?他吸吮红肿的娇怜模样,他到底还是?想尽快允了她心愿。

“另外。”想起另一件事,他面?上餍足的愉悦淡了淡,“宣旨过后,将那?两?女一并送去陈家。”

朝外走?了两?步,姬寅礼突然止了步,身后亦步亦趋的刘顺亦无声?停步。在稍许沉寂后,刘顺听见前方他主子传来的低语。

“让那?两?女不得孟浪,莫要勾坏他身子。”

“是?,奴才会多?加叮嘱。”

姬寅礼抬步快走?,刘顺垂首趋步跟随。

主仆一路无话。在将至昭明殿时,刘顺再次听到了前面?主子的命声?,声?音低哑沉滞,情?绪难辨。

“算了,他向来文弱,羸瘦之躯当以固本养元为主,怎可纵情?而损根本。”姬寅礼快步进殿,边走?边道,“让那?二女不得近他身,胆敢肆意引诱纵坏人?身子骨,当心孤扒了她们的皮。”

卯时过后,翰林院值宿班房内就恢复了从前的规制。

陈今昭默不作声?的看着,用?过早膳过后,掏出袖中铜镜仔细看了看面?部有无异常。自那?夜起,她少不得也学起了鹿衡玉的做派,袖藏铜镜不离身,以便?随时观察容貌。

左右偏脸照了照,好在昨夜那?人?还算克制,未再在她面上掐出指痕来,脖上的痕迹亦能堪堪隐没衣领中,总体看起来没什么异状。

至于唇上的红肿倒也好说,若有人?问,那?她只?道是?虚火上升,反正如何都能掩饰过去。

收拾好东西,她就走?出了班房,离开这让她煎熬难耐了近乎半宿的地方,继而面?色如常的进了翰林院正殿。

没过多?时,翰林院同僚们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陈今昭与鹿衡玉也抱起书卷,准备离开,这会也到了他们去西配殿授业的时间。哪成想,步子尚未踏出殿门,迎面?就碰上刘顺带着浩荡的宫人捧旨而来,恰与她打了个正面?。

这一瞬间,陈今昭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快速跳动?了起来。

刘顺笑眯眯的看着她,那?皮贴肉的笑,再也不复从前的阴森。

“陈侍讲,听令接旨罢。”

陈今昭整袖扶冠,抬手躬身,静听圣谕。

刘顺站直身,缓缓展开明黄绢帛,高声?唱喏

“奉摄政王千岁诏曰:

孤闻治国之道,首重贤能。今查翰林院侍讲陈今昭,持身端谨,人?品贵重。自任职以来纂修实录,夙夜匪懈;承旨草诏,词章典丽;进讲麟台,启沃多?裨。今观其精研营造之法,器识宏远,才猷练达,特迁至工部屯田清吏司,晋正五品工部郎中,另赐纹银百两?,宫缎十?匹,御制《营造一览》手稿,以示优渥。

望尔克勤职守,勿替厥职,不负孤简任之意。钦此。”

陈今昭跪下叩拜,“臣叩谢千岁殿下天恩,日?后定竭忠尽智,勤勉奉公,不负殿下重托!”

刘顺带人?离开后,鹿衡玉震惊的看着她,“你、你,如何调去工部?竟还升官了!”语气里满满的不可置信。

往日?里得过且过的搭子,不声?不响的突然就升官调走?了,于他来说着实是?个晴天霹雳。

陈今昭呼吸一滞,这些时日?她糟心的事一大堆,竟忘记给对方透个口风了。遂赶忙找补的跟他解释,说是?值宿时候摄政王殿下见她看《天工开物》,询问番过后见她对此有所见解研究,这方有将她调往工部的打算。不过事未全?然定下前,涉及上位的打算,她也不好对外扬言,这才没提前与他说。

鹿衡玉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作为弥补,要她改日?做东请他去吃顿好酒。陈今昭自是?拍胸脯保证,定会请他去比清风楼还好的地吃酒。

翰林院众人?亦从震惊中回神,无论往日?交情?如何,都纷纷过来道喜。于上官更是?满面?笑容的来道贺,首次称呼她为陈大人?,可让陈今昭真切体会了把,何为人?情?世事。

当然,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的,就譬如那?靠窗坐着的罗行舟。在旁人?都去恭喜陈今昭升官的时候,他就吊着小眼与旁人?说,“屯田清吏司可不比咱翰林院轻省,不仅要管仓储还要管屯田地的赋税征收,这还没算屯田土地的分配、耕种还有侵占、争讼等问题。等着看罢,到时候大小衙门他得四处跑,看累死不他,有这软脚虾哭爹喊娘的时候。”

他那?幸灾乐祸的声?音可没压着,也不知是?说给旁人?听,还是?说谁听的。

陈今昭凌空给他个眼刀,该死的土拨鼠,给她乱起外号不说还妖言乱她心智。

还别说,他这妖言确是?让她心里突突了两?下,不过她也很快劝好了自个,世间万事就没开头不难的,坚持熬过去就好了。

“别理他,你要未去先怯就中了他妖计。”鹿衡玉将她拉到一旁道,“你去了屯田司就是?正官,好歹有了实权,如何也比在此处受憋气强得多?。待过去了,今昭你先按旧制行事,万事等理顺了再说。”

听出对方话里隐隐的规劝与担忧,陈今昭不免摸了摸脸,难道她是?什么激进派的代表吗,怎么对方一副恐她冒进的模样。

“放心我明白的,别操些没用?的心。”她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楚,主要放在改造农用?器物提高田亩产出方面?,至于其他的……国朝制度的弊端她不是?不清楚,但她也无能为力。

鹿衡玉白她一眼,但听她这般说也松口气。这些年的相处,他也看出了对方非是?什么软性,其内里是?清骨倔拗的,在某些方面?甚至是?容不下丁点沙子。他是?真怕对方过去后,直接搬出成武年间的律法,不退不让坚决抗衡土地兼并的豪强,若真如此,那?只?怕她很快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对了衡玉,年底将至,你没提前规划自己的前程?”

提起这个,鹿衡玉就生无可恋,“上了申请外调的折子,可至今都被?留中不发。”

陈今昭怜悯看他一眼,“我觉得,你大概率是?要留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