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寅礼抬手示意?她坐,目光却在她面上?反复的细细打量,片刻都不曾落下。不仅瘦了,原先多少有?些红润的好气色也?没了,面庞愈发似那通透无?暇的白璧,隐约散着些清清泠泠的凉意?来。
红木圈椅上?就置放在御座的旁侧,相距堪堪半臂的距离。
陈今昭端坐在圈椅上?,低下眸光躲避着对方胶着在她面上?的灼热视线,只是垂了眸光却又难免见到,此刻两?人已经交缠在一起?的袍摆。
对方朱红袍摆下的长腿朝她微侧,她退无?可退,只能任由对方的腿骨强势的抵着她的膝。她偏移了视线尽量让自?己不去看这样糟心的一幕,不成想刚一动作,脸庞就蓦得覆上?抹温烫,接着面上?传来粗粝指腹缓缓摩挲的触感。
“怎么不说话,是还在生我的气?”
陈今昭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跳。正待她下意?识要扭头去看周遭候立的宫人时,却突然被他俯身过来捧了脸转向了他。
“别怕,他们不敢听?,更不敢看。”姬寅礼嗓音柔缓,眸光直视着她有?些惊慌的双眸,“生没生我气?”
“没有?,微臣并未生殿下的气。”
“那为何这两?日没好好用?饭?”
“是这两?日家中事务繁忙,忙下来就没了胃口。”
“吾还以为,是孤恶心到你?了。”
“没有?!”陈今昭骤然一惊,不期对上?他那似笑又似带些旁的情绪的眸子,强缓下心神,“劳殿下费心,微臣日后定会好好用?饭,养好身子,为殿下效力。”
双掌在她面上?焐了焐后,姬寅礼就松了手,重?新?朝后坐直了身子。
“若是心中实在憋屈,难受,你?便是骂我两?声都不打紧,莫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说着他端过案上?放温了的参茶,随手递给了她,“给那群武夫们授业可不轻松,喝口茶歇歇乏。”
陈今昭接过参茶,尽量让语声心平气和,清润的嗓音亦不轻不重?,“殿下多虑了,微臣心中并未有?何不甘。”
姬寅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亦没看向她,转而翻起?案上?的一本奏折,边提了朱笔蘸墨,边随口闲谈似的问道,“这两?日在家中干什么?”
见对方恢复了往常公事公办的模样,陈今昭暗暗轻呼口气。对此也?没有?隐瞒,就说了买了房子过户的事。
“我记得你?那住处不仅偏狭幽暗,且出行也?不便,买房常住应不是件划算事,你?缘何会做此打算?”
“是家中老小在此住惯了,有?了些感情,便也?不舍得搬去别处。遂臣便想着,与其常年租赁,倒不如买下划算些,如此也?算家有?恒产了。”
陈今昭如是答道。先前她是打算着去东街租赁房屋,但经历了那夜的事后,她如何还敢搬过去?东街可不比永宁胡同,那里的哪户人家没个守夜的下人,只怕她夜里刚坐了宫里的马车离开,不用?天明大半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更何况,东街里住着的,大多还是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们。她深夜被召入宫,一回两?回还好说,但时日久了,那只怕谁也?挡不住闲言碎语流传出来。
与其陷入那般尴尬境地,还不如一直待在永宁胡同,好歹能瞒一时是一时。所以在她娘与她提及买房的事后,她想想便就同意?了。
姬寅礼提了朱笔落在折子上?,眉目未抬,“西街多住着王公贵胄,你?住那太过醒目。东街各处房屋府邸,你?想要什么规制的,我让你?给你?寻个。”
“谢殿下厚爱,微臣住惯了现?在的住处,不欲搬往他处。”她第一时间出声拒绝,话落后唯恐自?己的话伤了对方的脸,又忙将声放轻了解释了句,“殿下,望您莫要特意?偏待微臣,那……会让微臣心中难安。”
朱笔落在折子上?,划下重?重?的一笔。
“随你?。”
陈今昭的手有?些不安的扣了扣膝盖的衣料。
姬寅礼低眸瞥见那绞得有?些发白的手,到底缓了声,“你?开心便好。”
陈今昭心神一松,低声道谢,“谢殿□□谅。”
旁人给予的馈赠是要索取回报的,尤其是居高者愈显悭吝,施恩图报,馈赠必有?所求。这是她从来都明白的道理,所以,她不敢接受对方分毫馈赠,唯恐他朝她索取时会更理所当然,肆无?忌惮,至最?后待她再无?所顾忌。
那时,便是她的末日了。
“殿下,若无?事,微臣就先行告退了。”
“去罢。”
陈今昭起?身要走的刹那,手腕却被他扼住。
她浑身僵了下,“殿下?”
“初几过来?”
她脑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当即就觉得呼吸不畅,想逃避这个话题,想改日再谈。这一刻她好像有?了那周明远的心态,想着能拖再拖,拖不过去再说。
姬寅礼一手扼着她的腕骨,另只手依旧握着朱笔批阅折子,他声音平缓,却挟着不容拒绝的强权与威势,“既然你?没定日子,那我来给你?定。两?日后,你?下了值就直接来昭明殿,别让我等太久。”
第57章 第 57 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两日转瞬即逝。
公孙桓捧着折子从东偏殿出?来时, 才?发现正殿已经落了锁。不由就诧异抬头望望尚未完全西?沉的日头,天还尚早着呢,往常殿下不都直待宫里头下钥了, 方回昭明殿的吗?今个怎会这般早。
有宫监趋步过来,躬身传话道, “殿下道是今个困倦了,要回去早生歇着, 先生若无紧急要务,不妨待明日再议。”
本来抱着折子要往昭明殿走去的公孙桓闻言,就止了步, 想了想自己要禀的不算急务,明日再议也不迟, 的确也不必前去打搅殿下歇息。
想至此,他便上了宫监替他备好的马车,出?宫回府去了。
此时的昭明殿里, 四壁悬挂的明黄云锦帷幔全都放了下来,琉璃嵌宝宫灯也早早挂上,梅花几上的镂空香炉也燃了香,非是往日那淡淡清苦的沉木香,却是撩人心魄的暧昧暖香。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天气见冷,寝殿便铺设了金丝密织的云锦地衣, 其上叠加着柔软厚实的驼绒暖毯,人赤足踩上也不见冷。
姬寅礼寝衣松垮着坐在临窗书案前,听?着净房隐约传出?的细微水声,捏着画纸的指节不自觉发紧。深重的呼吸几番,他眸光再次落上那极尽糜艳的画上, 画中男女吮吻绞缠的姿态纤毫毕现,那扑面?而来的冲击力?直让他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他忙将视线移开,撑额喘息着缓了会。
不得不说,与此画本相比,宫里传下来的那些教?化之物都堪称粗制滥造了。虽他不过翻了寥寥两页,但也足见画师运笔之精妙,笔触之细腻,画上人物表情?生动,嗔痴爱恋皆跃然纸上,当真让人浮想联翩,心猿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