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后回屋翻箱倒柜了会,而后亦如?现在一般,吩咐他们将屋门关紧,不?许看不?许听,甚至不?许问她所做什?么。
而第二日清早,就传来宫里皇帝驾崩的消息。
陈母回了神,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连抚几下后就当机立断将屋门啪的阖上,挡住稚鱼他们好奇的目光。
“听今昭的话,别看,都做自己的事去!”
陈今昭来到院子西南角,估摸了下方位,就扬起锄头先将青石砖给?掘开。将几块青石砖搬远,接着她就开始刨地,片刻不?敢停,胳膊酸痛的实在抬不?起时方会歇会,再继续边骂鹿衡玉边用力刨。
随着时间的推移,刨出的土跟石块在她周围堆成了土丘。
直到掘地五尺、锄头碰触到木质硬物时,她才满头大汗的扔了锄头,虚脱了般瘫坐在土坑里。也不?敢歇息太久,稍缓过来她就急切的去扒拉硬物周围的土,直至一鼓作气将那方形梨花木盒子给?扒出来。
抱着盒子爬出了土坑,她抬着酸痛的胳膊,将沾泥的双手在身?上胡乱擦了又擦,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盒盖。
经年累月下,梨花木盒子上的纹理?已经模糊不?清,但里面却保存完好。拨开层层油布,再剥去层层油纸,最终一卷明黄色绢帛清晰映入她眼眸。
这一刻,记忆如?潮,纷涌至她脑海中。
至此?刻她都不?明白,平帝临终前一夜,为何秘密召她入宫、又为何平白无故的给?她所谓的保命圣旨。
犹记当时他已油尽灯枯,青白枯瘦的手探出明黄色帷幔,手里的明黄绢帛径直指向她。
“拿着。”他说话已气若游丝,却依旧不?失慈和,“来日交给?新帝,或能保你一命。”
留她这句莫名的话后,他甚至都未再多?说什?么,直接令人?秘密送她出宫。
那夜起,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诚惶诚恐。
她实在不?明白,她何德何能,能得平帝如?此?看重?
自太初七年入朝为官,至太初九年平帝驾崩,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没有丝毫感到平帝对她有青眼相加之意?,甚至两人?的接触也寥寥无几。作为微末小官,她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直面圣驾。仅多?也只是年节时候,随百官一道朝他跪地磕个?头而已。
为官的那两年来,无论政绩或论君臣情谊,她都不?觉得自己哪处能得对方看重,足以令他在临终之际单独授予她保命圣旨。
百思不?得其?解下,她甚至怀疑他给?错了,又甚至怀疑所谓保命圣旨的真实性。她怕其中藏着不为她所知的阴谋,怕这道圣旨非保命而是催命。
曾经她也动过一丝打开圣旨观看的念头,但很快就被她打消了。圣旨是用红漆封口,其?上有特殊的纹路,打开后很难复原。一旦她动了这红漆,就是动了皇家禁忌,来日圣旨问世,她这挑战皇权的举动,无疑要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陈今昭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明黄绢帛。
她原本以为,这绢帛会被永远封存于地底,没成想?还真有问世的一日。
因为在她看来,平帝口中的新帝是指前太子。
自太子薨后,她就觉得这卷圣旨,应已没了大作用。
只是内心到底还存着丝侥幸。或许呢,或许里面藏着对当权者有用的信息,足矣媲美丹书?铁券的保命作用。
虽然每当有这个?想?法?时,脑中总会冒出句警醒的话:何不?想?想?,尔何德何能,值得平帝临终前大费周章的替你谋划?
但人?走投无路下,便也只有这最后一条路了。哪怕知道这路可能并非所想?的那般安稳。
甩开脑中的这些杂绪,她捡起里面那层干净的油布,将绢帛包裹起来揣在怀里,就起身?走向堂屋那叫开了门。
回了耳房,她翻找出压箱底的两本策论,一并揣入怀里后就冲出了家门。
策论是她为官这些年,针对朝廷积弊,钩玄提要,反复推敲,终写成的革故鼎新之策。若在平帝朝那会,她自不?会拿出来,因为那时官场黑暗不?见天光,但如?今摄政王临朝,她看出了对方力压群臣的魄力,也见到对方的重才之举,这方敢将此?策问世。
当然,此?番也主要是怕平帝坑她,不?得已要做两手准备。
万一那绢帛当真非保命而是催命,好歹让宫里那位看在策论的份上,别一怒之下当场砍了她。
揣着策论与绢帛,她上马挥鞭,直奔宫中。
上书?房外,刘顺候在殿门口翘首以望。
远远听见马蹄声,他当即精神一震,急急放眼观去,就见宫中驰道上一人?驾马,东倒西歪的颠簸而来。
马停在上书?房前,重重打了个?响喷。
陈今昭滑下马背,趔趄扶柱,俯身?无声干呕了两声。
这马气性太大,可能是嫌她驾马方式不?对,一路上又故意?踩坑又是重重起跳,差点没将她胆汁都颠出来。
“殿下呢,殿下在吗?”
稍缓过来,她忙逮着刘顺赶紧问。
此?刻她墨玉冠歪斜,发?丝凌乱,官袍沾泥,面上也蹭着湿泥,浑身?尽透着狼狈劲。
刘顺目瞪口呆,不?明白她到底是干什?么去了。
“在呢。”他很快回了神,忙朝殿内示意?,“您直接进去便是。”
陈今昭谢过,揣着怀中物就急三火四进了殿。
殿内御前之人?抬眸望去,还以为见到了只刚从泥沙堆里打滚归来的狸奴。但见其?发?髻歪斜着还沾着草屑,浑身?官袍褶皱又脏乱的不?成样?,下摆处更是,每一走还掉些泥渣子,在光可鉴人?的金玉地砖上异常醒目。
偏对方还不?自知,脚步匆匆地疾朝他而来,面颊还剐蹭着几道泥痕,凌乱散在颊边的发?丝随其?呼吸微微颤动,瞧起来狼狈又滑稽。
陈今昭疾奔至御前停步,躬身?行礼,然后就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卷油布,层层打开,将最里层之物小心翼翼呈递上去。
姬寅礼的眸光不?着痕迹的自她面上收回,伸手拿起绢帛。
明黄绢帛看起来有些年头,颜色有些陈旧,缠裹的丝绦也褪了色,但总体保存还算完好。其?上封漆完整,纹路严丝合缝,没有人?为打开的痕迹。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番后,拇指压在封缄的红漆处几息,终是用力揭开,拂开缠裹的丝绦,徐徐展开尘封已久的明黄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