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1 / 1)

陈今昭暗压一口气,力?求情绪别带面上。缓过三息,就低了声音道,“微臣早在娶妻之时,便承诺过,此生不纳二色。君子言而有信,诺不可轻毁,恳请殿下成全臣之信义,免使臣沦为背信小人。”

姬寅礼看?着面前这弯着脊背却不改其志的探花郎,眸里不知是?欣赏、赞许,抑或是?其他情绪。

许久,他方缓声问,“你待她忠贞不二,可曾想?过,对方待你可亦如是??”

这话乍然入耳,差点骇得?她寒毛乍起。

好在此刻她深低着脸,这方没让对方第一时间察觉出?端倪来?。

姬寅礼起了身?,走她面前伸手握住她双臂,将她扶起,“有些话我本不欲言,更不屑置喙,毕竟是?你家中私事,吾亦不好多言枉做小人。但观你赤诚待她,吾实不忍见你受其欺瞒,故还是?欲将实情相告,也免得?你真心?错付,徒遭蒙蔽。”

他拉着她到桌前落座,语气微冷道,“你大?抵还不知那贱妇做过何事。她每与你行房后的翌日?,必会?去药房私购凉药以避妊嗣,此乃绝你血脉之举。她不欲诞你子嗣,背着你行事,是?不忠,是?背叛。此妇践你尊严若此,你岂能再容之!”

若不是?当着他的面,此刻陈今昭都要劫后余生的大?喘口气了。早在他说出?要告知她幺娘实情的那刻,她呼吸都要凝滞了,后背的冷汗几乎都一下子全冒了出?来?。

好在,他说的只是?抓药的乌龙事而已。

平复着紊乱的情绪,她正思考着应答之辞时,耳边却冷不防传来?不容置疑的命声,“陈今昭,休了她。”

她震骇抬眸,恰与他低下来?的眸光相触。

“休了她,陈今昭。”他视着她,一字一句不留余地,“此庸妇不配为你妻。休了她,吾替你择一良妇,京中贵女万千,环肥燕瘦皆有,皆可任你挑选。”

陈今昭慌忙从座上起身?,跪他面前叩首,“微臣恳请殿下开恩,此乃一桩误会?,拙荆并?非背着我行事,买药之前皆知会?过我的。”

“你在替她开脱?”

“并?非!殿下容禀,是?微臣做的主意让她抓药避嗣,当年拙荆生子时早产加难产,情况十分凶险,遂臣不想?她再受生育之苦。况大?夫亦言,她产子时伤了根本,再怀胎易胎像不稳,所以臣这方出?此下策不欲让她再冒险怀胎。殿下明?鉴,确是?臣之主意,非拙荆一意孤行,背我行事。”

“她若不背人行事,抓药时,何必行踪鬼祟。”

“是?……是?要瞒家中母亲。”

姬寅礼压着眸光看?她,此刻只觉胸腔像透了风一般,呼啸而起的不知是?怒还是?凉。

“你大?抵是?忘了,上回你亲口与我说,之所以子嗣单薄,只是?因你自己体虚之故。言犹在耳,今语相悖,你不觉自打嘴巴?”

“臣……”

“住嘴!”他眸光迸着寒光,“需要吾请宫里的御医过府,去给她把?脉吗?是?不是?只有事实摔你脸上,方能停止你的百般狡辩。”

陈今昭噤声,无声叩首。

姬寅礼猛地起身?,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她。

为了那贱妇,其竟甘愿屈膝下跪,几番恳求,万般维护。

他肺腑心?肠好似被人狠生抓握,搅弄,一时间腹腔里翻江倒海。他看?着她,漆黑凤眸深处汹涌着暗流,其内翻涌的既是?恨铁不成钢的沉怒,又是?无可宣之于口的痛恨。

“可能这些年你是?读书读呆读傻了,人家三言两语就能将你哄得?团团转,舍了脸皮连夜入宫来?跪求,是?非对错你也不管不顾了。”他胸口起伏两下,将情绪强压了几分,“陈今昭,听我一句劝,别对方哭一哭你就心?软,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我这辈子看?的够多了。别相信女子的眼泪,那不过是?博取男子心?软的手段,背地里却指不定想?如何给你一刀。”

“再想?那庸妇,即便没有她欺瞒之事,就可曾与你哪怕有半分相配?财、权、貌,她哪样拿的出?手,对你又有何助益?一概全无!就这般,她还死死拿捏着你不让纳妾,阻你子嗣满堂,让你陈家人丁单薄。吾都不知你究竟是?被灌了何等迷魂汤,让你眼盲耳塞至此!”

说到此,他推开椅子在殿内叉腰踱步,好半会?方再次走回她面前。这会出口时语气稍缓,似有好言相劝之意,“实话说,吾对你是?存些愧欠之情,所以私心更愿你能过得?好些。舍了她罢,就算不休弃,和?离也成,若你心?有不忍,那也不妨多给她备份嫁妆,算是?全了这几年夫妻之义。届时,吾给你挑个美貌良妇,帮你打理中馈,辅你平步青云。”

他的声音低沉蛊惑,宛若指引人步入他铺就的青云之路。

“谢殿下厚爱,只是?糟糠之妻不下堂,恕臣拂了殿下美意。”面前的人依旧伏地单薄的脊背,叩首的姿势让他看?不出?她此刻的神情,可从地上传出?的声音没了先?前的焦灼慌张,却是?带着几分平静的清凌,“况且仕途通达,全凭真才实学,岂假外物之力??若微臣见贵胄则攀附,弃糟糠如敝履,那如臣这般忘恩负义之徒,殿下又安敢委以重任?”

姬寅礼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他低眸视着伏地之人,心?中是?又爱又恨。爱其坚贞,又恨其纯贞,脑中甚至亦闪过肮脏念头,恨其为何不能脏一点。

“那庸妇对你有何恩,又有何义。”

“回殿下,她为臣生子是?恩,照顾母亲幼妹是?义。”

“若孤坚持让你休妻呢?”

“那微臣就跪请殿下收回成命。”

这一刻,他头一回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锋锐感。不甚明?显,但却真实存在。

他沉了沉眼皮,兀自压下了心?底骤然而起的惊怒与不适。

“你也真是?没见过什么?好女人,捧着鱼目做珍珠。真是?个糊涂蛋!你要脑子有何用,倒不如割了换给新帝用,好歹让朝臣们也千欢万喜一番!”

“臣惶恐。”

“还有何话说。”

“臣再次叩请殿下收回成命,允二女归宫。”

姬寅礼手指殿外,“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陈今昭退出?大?殿后,姬寅礼低骂了句,“真是?个糊涂东西!”

满桌的美味佳肴此刻让他看?了倒胃口,挥手让人全都撤下去。

刘顺见他主子面色不渝,躬了身?小声提议,“殿下可需奴才……”

姬寅礼抬手止了他的话。

“蝼蚁罢了。”区区一只蝼蚁,他随意个眼神就能将其碾死,亦有千万种法子能让其悄无声息的消失。但不值当,不值当为这区区一蝼蚁,让他与殿外那人心?生嫌隙。

况且他气的是?那蝼蚁吗,他气的是?殿外那人,更气的是?自己那见不得?光的心?思。

“天?黑了路不好走,送他出?宫回家罢。”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