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 / 1)

其实胤禩的政治嗅觉极其敏锐,对局势的洞察与考量远超常人。

揆叙一提起这件事,他心中便警觉起来:不管狐妖是真是假,只要谣言传得广,必生祸端。恐各地反贼以‘天降妖孽来亡大清’为引子,串联谋反。而安亲王府隐匿不报,便是包藏祸心,大逆不道,一旦事发必会牵连他。

故而,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实则一上了轿,便吩咐身边太监,连夜把玛爾珲请到八贝勒府。一是将当日情形问个清楚,二是督促他尽快处理掉相关人等。

可惜玛爾珲喝多了,深夜被抬到八贝勒府时,犹如一滩烂泥。

没办法,胤禩只等令人将他原样送了回去。转而命人一早去佟府,找鄂伦岱索要那幅畫。

根據揆叙所言,这幅畫是至关重要的证据。毁了画,便无人可言之凿凿地指认任何人为妖。

***********************

九月初八,祥光瑞彩遍洒京城,正是八贝勒娶亲的良辰吉日。

一大早,大学士马齐和裕亲王福全身着蟒袍补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眾內務府官员前往安亲王府迎亲。

在他们两侧,御林军环卫,甲胄鲜明,刀枪林立,寒光凛凛,好不威风。前列儀仗,旌幡蔽日,金瓜钺斧,耀目生辉。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缓缓行于长街之上,百姓夹道围观,无不惊叹皇家威儀。

安亲王府鼓樂喧天,朱红大门洞开,门楣上挂着红绸结成的巨大花球,两侧的喜联分别写着:祥龙携瑞迎佳偶彩凤含情入画堂;横批:天作之合,传達着对新人的美好期许与祝愿。

许久未在眾人面前露面的老王爷嶽樂,特意穿上了顺治爷昔日赏赐的黄马褂,率领阖府上下,整齐有序地排列在门口,恭候迎亲队伍的到来。每个人脸上都绽放着灿烂无比的笑容,仿佛这一刻也是他们此生最为骄傲自豪的时刻。

鞭炮声震耳欲聋,片刻不歇,看热闹的百姓早已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男女老少,皆踮起脚尖,伸长脖颈,翘首望着安亲王府大门,只盼一窥这位有幸嫁给八贝勒的女子是何等姿容。王府家丁穿梭在人群之中,不时抛出喜果喜糖,引得大人小孩们竞相抢夺,场面热闹非凡。

待迎亲队伍達到不久,王府內奏起喜欢快的喜乐,众人知道新娘子即将出来,皆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王府门口。

俄顷,只见一身红妆的新娘头顶红盖头,手捧玉如意,坐在黄花梨木太师椅上,由四个位高权重的舅舅抬出门来。

新娘的喜服上以纯金丝线绣着龙凤图案,龙凤之睛以红宝石镶嵌,龙凤之身的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辨,仿佛在祥云中穿梭嬉戏,栩栩如生,所散发的雍容华贵之气,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她的面容虽被红盖头遮护,但身姿窈窕,仪态万千,端坐之姿尽显大家闺秀风范。

福全对这个侄媳妇满意极了,笑着催促马齐赶紧念迎亲诏书。

“你倒比新郎官还急。”马齐笑着打趣他,慢悠悠掏出明黄色卷轴铺展开来。卷轴背面,五彩斑斓的龙纹在阳光的照耀下若隐若现,尽显皇家气派。

老王爷嶽乐率先下跪,在场诸人旋即潮水般跪倒。

唯有椅子上的新娘依旧端坐依风俗,新娘到达婆家之后,双脚才能落地。也正是因此,才必须坐在椅子上由舅舅们抬出来。

马齐见众人都已跪好,清了清嗓子,高声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鸿绪,临御万方,思隆家庆,以昭雍睦。今皇子胤禩,性成仁孝,德备温良,岐嶷表异于髫年,聪慧夙彰于日就,洵为天潢之秀,实乃邦国之桢。

尔安亲王岳乐之外孙女郭络罗氏,诞育名阀,家训夙娴,性秉幽闲,德容兼备。端庄则合度中规,温婉而宜室宜家,聪慧且知书达理,贤良更敬老慈幼,允称淑女之仪,堪作皇家之配。

朕命裕亲王福全、武英殿大学士马齐以礼迎亲。迎亲诸礼,皆由内務府会同礼部,依祖宗成法,敬谨襄办。于迎亲之日,卤簿仪仗,导从煊赫,乐舞鼓吹,声韵和鸣。所经之处,官民人等,咸须跪迎,以昭敬重。

既为夫妇,当思夫唱妇随,相濡以沫。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务遵聖训,恪尽厥职,助皇子修身齐家,光昭皇室,绵延本支,以承天庥。

钦此!

康熙四十年九月初八

他浑厚有力的声音把这场盛大的迎亲仪式变得像国家盛典一般庄重,而山呼万岁的回响,则让人切实体会到了皇权的威严和神圣。

红盖头下的郭绵,忽然有些恐慌,有种真把自己一生交付出去的错觉。

旋即又想,没关系没关系,反正很快就能穿回去。

算一算,到这儿已经七天了,也该回去了,胤禩第一次穿到现代待了不到七天就回去了呢。不过……要是在轿子里穿了回去,这乌龙就大了,到时,不知是皇家找安亲王府要人,还是安亲王府找皇家要人,反正马齐和福全两个迎亲大臣要倒大霉。

第73章 第73章……

嘉慧站在王府深处的阁楼上,冷眼俯瞰着这一幕繁華盛景,只觉得如镜花水月一般虚无缥缈。

漫漫人生,福祸難料。若非自己强行闯进绵熙堂,怎能想象到这場人人艳羡的婚姻,是个痛苦深渊。经此一事,她愈发坚信,人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任何人,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紫禁城内,仪仗似海,旗幡蔽日,乐声盈耳。金甲侍卫森列,黃锦龙旗翻舞,彩伞華轿生辉,箱笼嫁妆成阵,人群攒动,盛景非凡。

新郎胤禩在东华门前等候迎亲隊伍的到来。

他头戴吉服冠,冠上朱纬闪耀,金龙盘绕,最顶端衔着一颗硕大的紅宝石;身穿金黃色九蟒吉服,金黄色绸缎上绣着九条蟒纹形态各异的四爪蟒,或盘踞、或腾跃,鲜活威风;胸前挂着大紅花,端坐在皮毛油亮的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如松,器宇轩昂不凡。

四贝勒胤禛和九阿哥胤禟亦各乘一骑,像现代婚礼中的伴郎一样,一左一右地陪他接亲,虽同为皇子,也穿着华贵正式的金色蟒服,却被衬得黯然失色。

“四哥,你说八哥是不是咱们兄弟中,容貌

最好,才情最佳,品行最挑不出瑕疵的一个?我真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老九小迷弟一般看着胤禩感慨。

老四嘴角一抽,心说你夸你八哥就夸呗,拿旁人来作衬算什么事儿!

他本来懒得回應,但见胤禩坦然受之,连谦虚的样子都不做一下,頓时心头火起,越发觉得胤禩自被赐婚之后便似变了个人,整个人都膨胀起来,全然不似往昔令他欣赏的模样,忍不住道:“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他你不知道,他想要什么的样,你應该最清楚吧。”

老九有感他要揭人伤疤,面色一变,刚想阻拦却为时已晚,只听他挖苦道:“那个郭绵,想必应该是他心里最配得上他的人,只是不知胜在何处,更不知身在何处。”

话音才落,果见胤禩寒霜般的面庞又苍白了几分,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地攥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四哥你太过分了!八哥把这事儿告诉你,不是讓你在他最遗憾的时候戳他心窝子的!”

老九已然怒极,全然不顾周遭众多目光的注视,愤然挥拳捶向老四。

“放肆!众目睽睽之下对兄长动手,你大逆不道!”老四揉着被捶的地方,一面指责他,一面为自己开脱:“你是你八哥肚里的蛔虫,你最了解他现在的心情,我可不是。我怎么知道他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这话是你引出来的,我只是话赶话,要怪怪你自己。”

“我根本没往这上面引,是你自说自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嫉妒八哥!八哥娶了安亲王的外孙女,你嫉妒。八哥办好了你办不成的差事,你嫉妒。汗阿玛讓你向他取经,你面上无光。你難受,就想让八哥也难受。你变了四哥,你以前虽然小心眼,但心不坏,现在竟然朝兄弟心上插刀,你再也不是我们的好四哥了!”

老四震驚地睁大雙眼,臉涨得通红:“我变了?我小心眼?我朝兄弟心上插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