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离去,屋内才安静下来,琼兮亲自为扶姒倒了盏茶,握住她的手沉默片刻道:“姐姐过得不好。”
“不,我挺好的。”扶姒神情并无委屈痛苦之色,反而十分平静,“从前我的确心悦过他,他觉得我粗鲁,我就不再舞刀弄枪,他喜欢温柔女子,我便小心以待,我还想的更做好些,以为这样他就能看到我的好,可都是假的。”
“从前他对我好,原不过就是因为我爹爹的震慑,后来他装不下去,便对我百般挑剔,那时我心思都寄在他身上,所以难过。可如今我看清了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与我如何做无关,他就是不喜欢我这个人罢了。”
“但如今早不在乎他了,反而过得更自在,哼,他们二人是真爱,我倒要看看能维持到几时。”
“……姐姐能想通就好。”琼兮觉得她这心态可以,女子虽处在内宅,却不必将身心全系在男子身上,但是
“姐姐已觉得自己对周家公子没了感觉,可是要……和离?”
“你想什么呢?”扶姒却一点也没想过这个可能,“婚姻结的是两姓之好,岂能说和离便和离呢?便是我二人皆有意如此,两家的情意利益却都不许。”
琼兮骨子里仍是个新时代的人,不觉得家族的利益可以令谁放弃自己的一辈子:“可是你这样不是白白浪费年华……”
“那又如何?不过是没男人,又不是活不了,我一人也可以过得好,你也瞧见了,他打不得我也骂不过我,我为何惧他?我本身恣意,内心恣意,便是在哪里都恣意的。”
“好吧,既然你意已决,我便不再劝,只是世子那边……”琼兮顿了顿,迟疑道,“你如今的处境,世子若知晓,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那便不要告诉他。”扶姒苦涩的笑了笑,“他如今已是自顾不暇,父亲尚且未寻回,不要让我这点事打扰他,况且这也只是周永观一人所为,周家人待我还是不错的,此事若闹开了,于两家都不利。”
“可是……”
“不用劝我了,我这样很好。”扶姒心意已决,她忽又笑着问道:“你瞧见方才刘柔儿那脸了吗?嗤,这种伎俩也用的出来,还真爱呢。”
“嗯?”这样一说,琼兮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扶姒手心又没钢针,怎么瞧着都快烂了呢?
“她用了药。”扶姒嗤笑,“这女人也是心狠,对自己的脸都下的去手。”
“她这样……很久了?”琼兮一阵恶寒,这女人狠起来,也是可怕。
“一向如此,周永观也是蠢,这样的手段都瞧不出来,活该他被这个戏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刘柔儿这个样子,令琼兮一瞬就想到了柳娅,只不过柳娅貌似没她那样狠吧?说起来,她都快忘了这号人了,不是说来勾搭扶羡的吗,莫非是被那家伙的面瘫脸给吓跑了?啧啧。
“你想什么呢?”扶姒觉得琼兮有点神游天外,不由问道,“还这种表情。”
“我在想柳娅,你知道吧?柳家的姑娘。”见扶姒点头,继而疑惑的望过来,就继续道,“前些日子她住在了老太太那,我二姐姐还说让我注意些,别让她迷惑了扶羡你知道的,那柳娅的名声一向如此,惯会勾搭人的,我原以为她那样的人已经很奇葩了,没想到今日见了个比她还厉害还专业的。”
扶姒没听说过“专业”二字,但大致意思也差不多能领悟,闻言不由嗤笑道:“那路货色,也配的上我家阿羡?”
又赶紧安慰琼兮:“你不要担心,阿羡不是那种会为美色所迷惑的男子,那柳娅,掀不起什么风浪。”
我倒是想他是个会被女色迷惑的,那她不就方便许多了?坏就坏在那家伙自个儿就有大大的美色,日日照镜子,恐怕也免疫了,唉,悲伤。
心里虽那样想,但她与扶羡说好要扮恩爱夫妻的,自是不能说出来,就道:“我知道,我相信他,姐姐不用担心,我接着说。”
“她才来府上时,就来过我们院儿里一回,我觉得她是专门在等世子的,可那时我回屋去,不晓得她碰上世子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我再出去时,她已掩面跑了,后来我问曳东,也回的含糊,后来渐渐忘了此事。”
又笑道:“说起来,若不是今日碰上这个刘姨娘,我都要将暂住在我们府上的这位女客给忘了。”
“想必实在阿羡那里吃了瘪,不敢再来了吧。”都是亲戚,扶姒对这位柳白莲也是印象深刻,但那不过是个小喽啰,她并不在意,又道,“不说她了,你告诉我,阿羡对你如何?他与别家公子不同,自小被我爹教导的,身边从未有过女子,可能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好,若有什么地方惹了你,你就来告诉我,我去替你训他!”
“没有没有,姐姐不必这样说,世子很好了。”琼兮心想,如果能治治他瞎了的眼,离南疆郡主远些就更好了。
“唉,你也不必如此,我弟弟,我也知道。从前阿羡性格开朗,与谁都处的来,爱说爱笑爱闹,可如今,唉……”
扶姒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自南疆回来,他性子变了很多,也不爱笑了,整日心事重重的,到底是爹爹与二叔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快过年了, 屋外的枝桠都冷的结上一层冰,京都又迎来了一场鹅毛大雪,天依旧寒冷, 呼出一口气仿佛都能成冰。
今日扶羡心情不错, 甚至亲自来接琼兮回府, 彼时琼兮正立于扶姒屋前, 听到扶羡轻声说“我来接你回家”时,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他们二人已是恩爱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来“回家”二字都说的如此熟稔。
当然,若是他没面无表情的接上一句“顺路而已”的话,她会更感动一些。
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扶姒的事,扶羡却先道:“长姐的事, 我差不多知晓了,你也不必再替她瞒着, 我早已寻了周大老爷,他的意思与我一样,等家里风波过去,长姐乐意和离便和离, 不乐意搬出来也行, 扶周两家的情谊还在,联姻之事自有后辈,不至于结成仇家,周永观这混账, 我早晚让他晓得厉害!”
扶羡说着这样的话, 眼神却很平静,但琼兮觉得他是很愤怒的, 毕竟是一母同胞的长姐受了这样的委屈,他却被能立刻讨回来,反而要等,他又怎么会好受?鬼使神差的,琼兮默默将手覆在了扶羡的手上,“其实长姐过得也挺自在的,你不必自责。”
与他因常年习武的粗糙不同,女子的手掌柔弱无骨,又小只又白嫩,柔柔覆上去,触感出其的好,扶羡想也没想,立即反手一把握住她的手他仍旧面无表情,但心里却是有些紧张的,说来惭愧,活了两辈子,他还未曾握过除亲人以外的女子的手。
他怕自己这举动遭来嫌弃,但又舍不得松手,想起琼兮是个心软的女子,不由道:“如果爹爹在,长姐定不需要如此委屈。”
琼兮被他这动作惊了一惊,但因他的表情太过理所当然,她甚至怀疑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扶羡从未如此唐突过,但这也应该是他正难过着的缘故,是以她并未甩开手,甚至抬起另一只手安抚又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你不要难过,镇北公吉人天相,很快就会回来的。”
多可怜的娃,身上背负着这样多的责任,想起扶姒的话来,琼兮更加心软,他生了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却不能时常笑笑,多可惜啊。
“真的,你相信我。”琼兮见扶羡愈发难过的表情,不由想逗他笑笑,于是摆出一副道士的模样,一只胳膊抚着不存在的胡须,高深莫测的道,“老夫算命多年,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印堂发光的贵人,我观贵人身后有喜气,你远去的亲人很快就要回来了!”
扶羡终于露出丝丝笑意,察觉到琼兮的意图,不由心中微暖,缓缓道:“……印堂发光?”
琼兮又不是专业算命的,当然不会专业术语了,听扶羡这略带笑意的语调就有些脸红,拍了他手背一巴掌,含糊道:“唔,就是印堂发黑的反义词嘛!”
扶羡感受手心空落,不由失落,但他面上却笑的更厉害了,又将在马车里放着以备不时之需的钱袋子拿出来,放她怀里道:“半仙这样厉害,合该多收些银子!”
琼兮一面翻钱袋子一面道:“说什么呢!本半仙是给有缘人看相的,不收钱!庸俗,太庸俗!等等”
琼兮疑惑的将钱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怎么是个簪子?”
而且是个丑的不忍直视的簪子,大红牡丹,这色调,这厚重感,生平仅见啊。
“咳咳。”扶羡没想到自己专门为琼兮挑的、打算找个好时机送出去的簪子,就这样被发现了,但如今琼兮还未全然接受他,这显然不是个好时机,但是他仍镇定着道:“哦,这是之前买糕点赠的,忘了带回去,你若是喜欢吃就送给你”
“什么?!”琼兮徒然拔高了声音,扶羡心里一紧,果然自己借口太拙劣要被发现了吗,也是,哪有买糕点送簪子的,但听琼兮道
“我开了糕点铺子,你竟然还去别家买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