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显得有些无聊，靠在一边，透过轿厢内的玻璃墙面，看外面荒芜的枯草地。

“白教授，等你按下这个按钮，我再跟你解释。”

白亦言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唯一的按钮。

仿佛一瞬之间，‘叮’的一声，抵达楼层的提示音响起。

“这就到了？”

“请。”

电梯门开，办公楼层的布置和格局，让白亦言惊了一跳。

刚才电梯只是‘叮’了一声，门开后就好像来到了某一层楼。

轿厢上升速度快他可以理解，但是刹那的速度，他是不能理解的，就像是开门瞬间，一切就变了样。不由让他想到在医院的时候，某个时间点，开门出去，仿佛走入另一个平行世界。

看出白亦言的惊讶，司辰继续耐心解释，“我想说的是，每个平行宇宙就像是一张极富弹性的膜，但每张膜无论离得多近，都永远不会重合。但我们的世界，永远只有一层楼。”

“什么意思？”一股恶寒已然攀上白亦言的脊背。

“意思是，如果你能理解平行宇宙，那你可以将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理解为无穷尽的平行宇宙重叠在一起的世界。”司辰引白亦言穿过一条冗长的白色廊道，继续补充道，“说是世界重叠在一起并不准确，很多时候，重叠的只是碎片化的现象，或者某些场景，有些相对完整的世界是极少数现象。”

白亦言知道平行宇宙理论，也知道平行宇宙就算是无穷尽，也不会产生重合，这也是他怀疑这个世界真实性的很大原因所在。

“你想说，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不是真实世界？那我们的存在也不是真实的？”

“白教授，我们到了。”

廊道尽头，一扇紧闭的白色门扉立在三人面前，司辰将手覆上旁边的识别仪器，门开了。

白亦言跟着走了进去。

里面传来齐刷刷的键盘敲击声。室内装修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办公区域，大约百人规模，纯白的空间，灰白地毯吸音，长条办公桌之间是单调的隔板，员工都一个个在工位上低头打字，没有任何交谈声。

“白教授，你可以随便参观。”

白亦言随意走到一台电脑前，台台屏幕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凑近查看文字内容，竟然惊讶地发现，有些内容是他和凌浅浅曾经经历过的，像是写小说一样被描述出来。

“这些都是什么？”白亦言皱了皱眉，在打字的员工仿佛没有感情的机器，并未因为白亦言的声音停下动作，也没有转头查看动静。

“白教授，这些就是你想知道的真相。”司辰带着他往办公室走去，加快了脚步，“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三人在银的办公室里坐下，司辰从柜子里取出一台笔记本电脑，翻开展示在白亦言眼前，“白教授，这个你不陌生吧？”

白亦言看到上面自动输入的文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里面的事情都是曾经发生过的，甚至还有他跟凌浅浅做爱的细节，以及她和其他男人相处的内容。不仅如此，现在文字里正在自动输入的，竟然是他和司辰、银来到这里的情况。

“司辰，这到底是什么？”白亦言恶寒上背，直呼其名，已经快要失去镇定。

“简言之，这是凌浅浅写的小说，最初确实是这样的。”司辰靠近沙发里，长腿交叠，好像谈话不会在一时间结束。

银则取来一叠他最喜欢吃的蓝莓，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边吃边听着两人谈话。

“浅浅写的小说？”白亦言皱了皱眉，由于发生太多不合逻辑的怪事，所以这种说法再奇怪、再离谱，他也不会过分惊讶。

“就是说，我们存在的世界，是被缔造出来的，而我们的存在也是某人笔下的造物。”他更加明确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伸长手从旁边银拿着的高脚杯里取了几颗蓝莓送到自己嘴里，“让我说得更直白一点吧。这个世界，对于我们的存在，就是‘我思故我在’，思在先，‘在’在后。”

司辰向白亦言解释，他们存在的这个世界，是某作者笔下所创造的世界，她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把自己作为女主角写了进去，这个女主角就是凌浅浅，凌浅浅并不知道自己是女主角，她以为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说作者，赶稿的时候，被吸入了书中，却并不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作者笔下的角色。由于女主角嵌入了作者本人的灵魂，意外拥有了影响现实的能力，作者的灵魂碎片本是有无数个，但唯独当下这个凌浅浅的个人意志最为独立，所以最大程度上被完整保留了下来。作者在构筑世界的时候，每一次思绪的发散都会形成诸多碎片世界或相对完整的世界，这些无穷尽的小世界会叠加、相互吞噬，通过‘适者生存’融合为一。这也奠定了世界的诸多不稳定性。

司辰是罕见的思绪集合体，他仿佛作者笔下那些男主的集合体又独立于他们，他生来就被赋予了让这个世界稳定的使命。他生来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参与监视掌管着世界的稳定。

这个世界拥有排异的特性，如果世界里的人物对当下世界产生质疑，就会被标记为不符合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一般情况会被送去冰冷的机构进行‘驱逐’，其实就是将其进行彻底抹除，就好像从未出生过一样，以确保世界的稳定。

如若不然，人物对世界的质疑会使世界产生裂隙，质疑越多越深，裂隙就越大，直到世界崩溃。

而那些在打字的员工，是在修复世界中出现的不合理情况，他们无法创造，只能在现有基础上进行修复。由于世界的复杂性，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像现在的天气情况也属于一个重要隐患，在待修复列表里躺着。

而那些因各种思绪分裂出来的‘小世界’里，很多都没有凌浅浅，它们如同旁支，会在不停交叠吞噬的过程中融合。

司辰也顺便解释了白亦言见到的季时，并没有消失，或许会在无数个小世界完成融合后在某处出现，真正存在于当下。而白亦言本身就是最好的融合后的例子，正因如此，他才会有认识季时的印象。这点白亦言自己深有体会，自从某一刻起，他身体里好像住着另一个自己，对凌浅浅的感情也变成了双份。

听完司辰的叙述，白亦言额头一层冷汗，沉默许久说不出话来。

司辰起身给白亦言倒了杯水，递到他眼前，“说实话，本来我可以直接把你交给机构。不过看得出浅浅很重视你，我不想她伤心。”

白亦言喝了口水，定了定神，“浅浅知道这些吗？”

“她不知道，”司辰又坐回沙发里，直截了当，“知道真相并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情。我想这点，白教授现在比我更有发言权。”

白亦言点了点头，他现在突然觉得存在都变得毫无意义，生活好像突然失去了目标，整个人变得相当空虚。他不希望凌浅浅也变成这样，他还想看到她的笑容，感受她的体温。

“白教授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你能消化这一切是最好，如果再有威胁到这个世界稳定的质疑声音，到那个时候，我恐怕只能狠心把你送去机构处理了。”

“明白。”白亦言长舒了口气，把水杯放到茶几上，“尽快让天气凉快起来吧，这看不到尽头的夏天实在太闷热了。”

“当然，这是我们分内的事情。”

白亦言站起身准备离开，“浅浅在家吗？我现在想见她。”

“她凌晨三点多才睡下的，现在应该没醒，在我家里。”司辰说着，把半山别墅的地址和门禁密码发给了白亦言，“地址在这儿，你去找她吧。”

“多谢。”

他能理解他现在有多想见她。

也许从这一刻起，她从真正意义上成了他的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