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升真不想上?班，这些天，他在单位没少被人指指点点。他出了书，还时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用的都是?真名，单位人人认识他。他爱人出事，单位不少人想看他好?戏，有些人也不是?多坏，纯粹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赵云升命就那么好?？看他倒霉，有些人心里就平衡了。

吃过早饭，已经过了八点半，王永仁和赵主任率先去上?班了，赵云升还坐着不动。

“快去上?班吧。”王英抱着悦悦催促赵云升。王英倒是?愿意去上?班，不过想着离开这么久，还是?在家先陪一天女儿。

赵云升略带哀怨地看了一眼王英，王英冲他笑：“快去吧，有话晚上?回来慢慢说。”

陈秀琴也过来催，连悦悦都催着爸爸去上?班，赵云升才慢腾腾地起来，不情不愿地去上?班了。

家里剩下王英和两个孩子，还有婆婆和妈。

陈秀琴一早就发现?李凤菊不对?劲，先前是?到了就要走，后来人留下来，话也不说，甚至有点不敢看王英，怎么看怎么不对?。

“英子，亲家，我送冬宝上?学，顺便去买点菜，你想吃什么？”陈秀琴想着自己?出去，给?她们娘儿俩留下说话的空间。

“您看着买，我在公安局吃得不差。”王英说。

“那行，悦悦，跟奶奶一起送姐姐去学校，再去买菜好?不好?？”陈秀琴说。

往常悦悦是?高兴跟奶奶去买菜的，但是?今天妈妈回来了，她抱着王英舍不得撒手?。

“跟奶奶去吧，多给?妈妈挑些好?吃的，妈妈在家等你。”王英哄着女儿。

悦悦听说要给?妈妈选好?吃的，这才答应跟奶奶一起离开。

这下老赵家只?剩下王英母女俩，李凤菊坐在沙发上?垂着头，一动不动，更不敢看王英了。

王英送陈秀琴她们出门，回到堂屋后，李凤菊还跟雕塑似的坐着呢。

王英叹口气，说：“妈，我们上?楼说话吧。”

李凤菊这才抬头看一眼王英，又慢了两秒才站起来，跟着王英上?楼。

王英回到阔别十几日的房间，她扫了一圈，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两样，大概唯一的不同是?赵云升的书桌上?多了一个相框，里头放着一张她的单人照。

李凤菊拘谨地站在房门口，王英说：“妈，站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

“英子……”李凤菊嗫嚅，挪着小步子进房。

王英见她神情恍惚，上?前扶了她一把，把她扶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然后把房门关了。

王英回到李凤菊身边坐下，看着李凤菊。看得出来，她瘦了不少，人也憔悴得很，双眼红肿，身体好?像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妈你都知道了？”王英开门见山。

李凤菊原本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念想，自己?真的只?是?做了个梦，梦里的事都是?假的。王英这话一出，李凤菊真的感觉自己?掉进了冰窟窿，大热的天，浑身冒着寒气。她不敢看王英，艰难地点点头。

王英好?奇问：“怎么知道的？”

李凤菊喉咙发紧，想开口说话，第一个字没能出声，她又轻咳了两声，才小声说：“我做了个梦。”

梦啊……王英想起赵云升也做过与前世有关的梦。

“都梦见什么了？”王英又问。

“梦见……”李凤菊不愿回想，她抬头看王英，说，“英子，那都是?真的吗？我真的，那么糊涂？”

王英看着她妈，从她的眼神里看出痛苦和懊悔还有一丝哀求。

“妈，你想把它当做是一个梦也可以。”王英说。

李凤菊明?白，那就不是?梦，那就是?上?一辈子，她上?辈子就是?做了那么糊涂的事。

李凤菊摇头：“英子，妈知道那不是?梦，妈错了，大错特错。”

王英这会儿看着李凤菊，其实这辈子她妈和前世也已经不一样了，就算没有梦见前世，也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在做出弥补，王英心里也已经不恨他们，只?是?做不到亲密无间而已。

“妈，都过去了。”王英说。如?果她妈能早点做这个梦，比如?她刚重生的时候，那王英心里可能会觉得痛快，讥讽她几句，但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

李凤菊想问王英能不能原谅自己?，但又问不出口。她终于明?白，大女儿为什么和自己?不亲，不管她做什么，母女俩之间始终隔着一层，英子现?在还愿意喊她一声妈，还愿意和她来往，已经是?宽洪大量，顾念养育之恩、母女情亲了。

王英见李凤菊不说话，神情痛苦，又说：“前世的事，现?在再懊悔也没有用，老天爷让我重活了一回，是?想弥补我，大概也是?想给?妈一个机会，你们这辈子已经做得比上?辈子好?了，不用再在意了。”

李凤菊看着王英，王英神情轻松，眼神明?净，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看上?去确实不在意了。但李凤菊心里却是?抽痛，从前世到今生，英子是?怎么挺过来的呢？她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能糊涂到那个份上?，被王慧这个没脑子没心的给?哄住。

“英子，妈对?不你，妈也感谢你。”李凤菊心里千言万语，一肚子歉意想要说，但听了英子刚才的话，又只?能说这些，她再喋喋不休，反而像是?逼着女儿说原谅她之类的话，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李凤菊在心里发狠，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弥补前世的过错，掏心掏肺对?英子好?。

“妈，你都梦见什么了？为什么觉得那是?真的，不是?梦呢？”王英真的挺好?奇的，赵云升也梦见过，但他就只?觉得那是?梦，噩梦！

“因为实在太真实了，再加上?你们姐妹俩的表现?，对?了你妹妹是?不是?也……”李凤菊问。

王英点头：“是?。”

“那她那时候要换亲，就是?知道后来的事了？”李凤菊又问。

“对?，她觉得嫁给?杜建国?，就能抢走我上?辈子的人生。”王英说。

“我们两个是?老糊涂，她更是?……”李凤菊一时都想不到用什么词来形容王慧。

“你不会怪我没阻止她嫁给?杜建国?吧？”王英问。

李凤菊忙摆手?：“没有没有，她自己?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她自己?硬要从你手?里抢，怪不得别人。她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都是?她活该。”

“不过，她那样，你们确实有责任。”王英说。

“我们没有把她教好?，现?在想教恐怕也来不及了。”李凤菊想起前几天王慧到家里看她。她大姐被关在公安局，她不知道担心，反而在他们跟前耀武扬威起来，说他们日后还是?得靠她，靠大姐靠不住，还不赶紧对?她好?一点……

王慧玩笑一般地说出那些话，还是?把李凤菊给?惹气了，直接把她轰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