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鱼真是受不了这样的苦日子，从小到大就没这样苦过，吃都吃不饱，她忍了两个月终于忍不下去了。

“盼柳，你给我梳妆，我们过去董贵人那。”

永和宫的主位主子是董贵人，永和宫一共住了五位小主，以董贵人为首，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常在跟两个答应。

一刻钟后，方鱼主仆两来到前院正殿的西暖阁，暖阁内十分明亮，正中间是一临窗大铺炕，炕上摆着一紫檀木炕几，几上放着一小青花缠枝莲瓶，上面插着新鲜绽放的牡丹花，董贵人斜靠在铺炕上，手肘撑在一块羊脂白玉雕琢的冰凉手枕上。

两人走到董贵人面前，深深屈膝行礼请安：“给贵人请安，贵人万福。”

董淑兰打量一前一后的两人，尤其是乌雅氏，她病了两个月，宽大的圆领白纱地素白绣折枝兰旗装衬得她身形单薄清瘦，仿佛风一吹就能倒，苍白透明的面容上一双杏眼潋滟似水，眉眼十分精致娇弱，透着楚楚可怜的模样。

宫中不乏好看的女子，乌雅氏更是佼佼者，不然她也不会被选上当小主。

三个月前，太皇太后觉得皇上子嗣稀少，好几个孩子夭折，便作主在宫中进行小选，在适龄的宫女挑中五个升为小主，年龄都在十五六岁左右，乌雅氏便是其中之一，她本是包衣奴才，家世不好，可能一辈子都是奴才的命，谁知她命好，被太皇太后选中当主子，只是她还没来得及侍寝，皇后诞下阿哥后就薨了，皇上悲痛不已，如今又为朝政烦心，已有三个月没召人侍寝。

她对乌雅氏存有警惕戒备之心，只因她样貌出色，她怕她一朝得宠会越过她，她让人给乌雅氏赐坐敬茶，态度冷淡地问她过来有什么事。

方鱼将食盒里的膳食拿出来摆在董贵人面前，直接跪下哽咽道：“贵人姐姐，这是膳房那些奴才给我的膳食，你看这菜都搀着土，一看就是掉地上再捡起来，这还怎么吃，虽说我只是答应，好歹我也是小主，那帮奴才却这么作践我这个主子，还请贵人姐姐帮帮妹妹。”

董淑兰扫一眼那两碟菜，一看就是冷掉的膳食，不是主子能吃的，宫里的奴才向来攀高结贵，趋炎附势，看人下菜，乌雅氏只是一个没侍寝过的小答应，家世低微，又是刚从奴才晋升为主子，他们这般待乌雅氏也见怪不怪。

她敷衍道：“妹妹，皇后大丧刚过，后宫没有主事的人，许是膳房的人手不足，一时忙乱所致，妹妹再让他们重做就是，这不是大事，妹妹不必大惊小怪。”

方鱼心想董贵人说得轻巧，这两个月，她吃的膳食大多如此，不是一次两次，而是两个月，她明明还在生病，却吃得这么差，董贵人是永和宫的一宫之主，她怎会不知，只怕是她默许，她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姐姐说的是，定是那帮奴才差事没办好，我是永和宫的小主，那帮奴才不仅仅是欺负我这个小主，更是不把姐姐这个一宫之主放在眼里，姐姐宅心仁厚，不忍苛待那帮奴才，我想将此事告诉皇上，让皇上严惩那些奴才，这样他们才不敢如此行事。”

眼看着乌雅氏要将此事闹大，董淑兰皱眉，她不是不知膳房那些奴才轻待乌雅氏，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要是闹到皇上跟前，一旦皇上追问起来，她这个一宫之主难辞其咎，毕竟乌雅氏是永和宫的人。

她忙道：“皇上为国事烦心，妹妹何必拿这种小事烦皇上，妹妹放心，我会严惩那些办事不利的奴才。”

“多谢姐姐，那妹妹先退下了。”

董淑兰挥挥手示意乌雅氏退下，心中存有疑惑，乌雅氏入住永和宫三个月，她本以为乌雅氏是怯弱胆小的性子，今日的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伶牙俐齿的，不是好糊弄的性子。

她想了想，唤来永和宫的总管太监刘公公，让他去东膳房走一趟。

第2章 002想往上爬只有靠子嗣

方鱼回到自己房间后只等一会，刘公公便亲自提一份热乎乎的膳食给她，一份红烧排骨、一份三鲜丸子、一份豆腐白菜汤跟两碗饭，有菜有肉，膳食肉眼可见得以改善，果然还是得告状，不然别人真以为她是软柿子，随意揉捏。

她示意盼柳跟她一起吃，她这个主子都吃得不好，主子身边的奴才就更不用说了。

主仆两吃了一顿饱餐。

翌日一早，住在延禧宫的那拉.盈珊答应过来探望她，她病的这些日子，只有她频频过来看她，私底下花银子给她请太医，她们年纪相仿，先前都是宫女，一同被太皇太后选中晋升为小主，许是这样，两人走得很近。

“宁燕妹妹，好点没有？”那拉.盈珊坐在床沿边关切地问她，清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方鱼点点头说她好多了，刚刚喝过药。

那拉.盈珊与她闲聊：“八月十五快到了，宫里会举办中秋宫宴，这是皇后娘娘逝后宫里第一次举行筳宴。”

方鱼眼睛一亮，中秋宫宴？

这可是见到皇上的大好机会，她明白要想在宫中过上好日子，有子嗣是最好的，她既是宫女，想必家世低微，能依傍的只有孩子，怎样才能有孩子，那就是得宠侍寝。

“皇上……他会去吗？”

那拉.盈珊迟疑道：“应该会吧，不过皇上日理万机，我也说不准，我也是第一次参加，我有点害怕，你要是能陪我去就好了。”

方鱼说道：“我跟你一起去，我已经好多了。”

她们同为答应，盈珊能去的宫宴，她应该也能去，她病了两个月，还没出过永和宫，因为生病，她连皇后的丧礼都没有参加。

那拉.盈珊稍显激动，连忙说好，松一口气，她从来没参加过宫宴，又是第一次以小主的身份出席，她怕自己在宫宴上出差错，有人陪她是最好不过。

两人又聊一会话，那拉.盈珊才离开。

过了十天，终于到了八月十五当天，方鱼提前好几个时辰就让盼柳给她梳妆打扮，妆容越精致越好，皇后忌辰还没过百日，颜色太过鲜艳扎眼的衣服不能穿，她不过是不得宠的小答应，没有华丽贵重的首饰，也就只能在妆容上花点心思。

到了时辰后，那拉.盈珊过来永和宫找她，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对襟暗花纹的旗装，她脸上同样化了精致的妆容，发髻上戴了一支银镀金嵌珠蝴蝶点翠长簪，耳朵上戴了一对金环镶东珠耳饰，月眉星眼，袅袅娉娉，许是心思跟她一样，她们能见到皇上的机会并不多，都想在皇上那得脸。

方鱼大方夸赞盈珊好看。

被夸的盈珊有些害羞，脸色微红：“妹妹也是，我不及妹妹，妹妹才是花容月貌。”

“姐姐，我们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四人一块走去乾清宫，今日的中秋宫宴是设在乾清宫，一路上，她们位份排在末位，见到其它小主都得屈膝行礼，小心避让，不能挡道。

方鱼远远瞥见走在前面，坐在肩舆上，被四个太监抬着，被一群奴才簇拥的婉妃娘娘，盈珊说婉妃娘娘如今是宫中唯一的娘娘，皇后逝世后便是婉妃娘娘位份最高，她阿玛是辅政大臣遏必隆。

方鱼心想原来是钮祜禄氏，钮祜禄氏再过几年便是继后，大清朝可是极其看中出身，康熙更甚，出身不好的人当上主子后想往上爬只有靠子嗣。

因婉妃娘娘已经在她们前面，她们丝毫不敢耽搁，快步前往乾清宫。

因中秋要赏月，宫宴定在酉时，临近傍晚，乾清宫大殿内的宫灯已经亮起，因是夏日，殿内放置着十几座冰山，丝丝凉气不断冒出，解了暑热。

十几张宴桌已经摆好，最前面的金龙大宴桌设在皇帝宝座前，应该是皇上跟太皇太后他们的坐处。

她跟盈珊是答应，又是三个月前才刚成为小主的，资历最浅，座位在最末端，离最前面的金龙大宴桌甚远，若是不站起来，压根看不到前面。

每个人落座后就规规矩矩地坐着，没有攀谈，殿内安静，直到太监唱名，宫中太嫔太妃陆陆续续前来，紧接着是太皇太后跟皇太后。

皇上是最后一个到的，众人起身跪下给皇上行礼，方鱼抬头偷看，只瞥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袍角绣八团彩云蝠寿字金龙纹。

康熙小时候得了天花，据说是一张麻子脸，直到皇上落座，她都没有见到皇上的脸。

“都起来吧。”皇上醇厚低沉的嗓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