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想，这都有些不切实际了。

“不是的，武卓。”曲尧的情绪意外温和，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显得有些违和。“我是想说，我准备做这个转化的实验。”他的双手交握，在话音落下之际便见武卓遏制不住怒气得甚至从皮肤上冒出了点火星来，隐约传来一股淡淡的硝烟味。

“你再敢说一遍？”武卓的语速很慢，像是每个字都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一样。哪怕是他这样的人，大抵也会知道实验存在风险，更何况是性别转化这种在过去就被社会诟病的敏感项目，要是真有那么容易，那这个世界上的beta恐怕只会寥寥无几，哪里还会有什么性别争端存在呢？别人武卓尚且管不到，但曲尧要是想以身涉险，他却不可能不反对。但他也不会直接朝着人发脾气，这会儿仍兀自按捺着企图听到对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曲尧还真的有所准备。他将打好的腹稿娓娓道出：“从一开始，似乎所有人就都已经认定了我是omega，或许到后来连我自己也开始这么认为了，我没办法接受自己alpha的身份，就连闻到发情期omega的味道都会无法忍受，哪怕是拥有能力又怎么样？用不出来不是和beta没有区别？”武卓神情微动，毕竟涉及到过去的遭遇，他也没办法让对方忘掉那些事。

但这与他反对其做转化试验并不相违背。“就算是这样，如果实验成功，你就能接受变成beta的落差吗？Alpha和beta终归不一样，曲尧，你不要太想当然！”

“你原先是alpha，融入不进beta的群体。你转化成beta，alpha根本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看到你。无论是力量、头脑都可能会有弱化的风险，你这些都想过吗？”武卓企图说服曲尧放弃这种不像话的念头。

“这不恰好是一个机会？如今beta与A、O两性之间存在误会，那不如由转化后的我在两边进行调和呢？”曲尧顺着武卓的话反问。这的确可以作为个人之后的定位，可武卓也深知这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事情，他颇感头痛，可对着曲尧却克制着没有说重话。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虽说我现在看不太懂你们所谓的运作，但曲尧，你现在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你拿自己去做实验，想过出问题之后这些事该怎么办吗？先不论影响大小，你这样不顾后果的做法，之后谁还能完全信你？”武卓在这事儿上很是思路清晰，例出来的全是站得住脚的理由。

“……但我不想因为瞻前顾后而错失机会。”曲尧这么说，也似在坚定自己做出的选择。

这场谈话最终落了个不欢而散。武卓见说服不了曲尧，便扭头去找闹出这事儿来的研究组。即便都是alpha，作为脑力劳动者的科研人员自然远远敌不过拿武力值说话的武卓。对方怒气汹汹地直接杀进来，把不少正做实验的都给吓得不轻。“这东西是你们出的？”

一看那报告，谁还能猜不到武卓是跑来找麻烦的呢，想当然的对外沟通的李杉敛就被立刻叫了回来。“有什么事我来和你解释，别在这儿闹。”李杉敛也没想事情会传到武卓耳朵里，他可不想对方脾气上头到时候直接砸了研究设备，弄得最后难以收场。到后面，他只得硬着头皮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报告是我交给曲尧的，你”

事态一如李杉敛想的那样发展，武卓二话不说就直接拿裹着火的拳头往他脸上碾。对方本就在气头上，动起手来简直没点轻重。索性是李杉敛的能力与其相克，要不然怕是能被对方当沙包锤。他一路将人引到研究组之外，不时往人身上浇点水企图令其脑袋能稍稍冷却下来些。李杉敛专心研究，对自己的能力实际上倒并未花费多少精力，毫无杀伤性的水球武卓便是连避都不避，就是铁了心地要将人打一顿。

不小的动静也随之引来围观，反倒将两人围了起来，也堵死了李杉敛躲避的退路。武卓瞳孔发红，李杉敛浇下去的那点水很快便被烧灼的火焰蒸发，变成萦绕飘散的雾气。大概是嫌水汽遮了视线，武卓挥臂驱散了面前的淡雾，愈发显得整个人杀气腾腾。

曲尧慢了一步出来，正瞧见武卓的拳头即将落到李杉敛的脸上。“住手！”他急急喝出一声，真令武卓刹住了动作。曲尧也没成想武卓会把脾气往这头撒，“想让基地里的所有人看笑话吗？”他上前于人耳边悄声说着，“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武卓眉头紧蹙，这会儿也算是注意到了周遭聚集的人群，他勉强退了一步，不在大庭广众下再对人动手。

“行，那就说清楚。”武卓收了手，掉头就往屋内走。

“嘶、这事看起来很难收场了。”李杉敛光是躲避都已显得有些狼狈，他身上衣服有几处被烧灼发焦的痕迹，这会儿正拍着身上残余的火星以免燃起明火，说这话时显然有些无奈。这件事最不能知道的就是武卓，只是李杉敛也没成想对方反应会大到这种程度。

“抱歉，”曲尧说道，“可能是因为我和武卓说想参与实验的关系。”

李杉敛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却是曲尧这样的情况并不适合做实验体，毕竟其自身就存在一定心理问题导致能力无法显化，哪怕转化成beta之后也无法得到比照。随即，才是意识到武卓怒不可遏反应的缘由。只是这分明是曲尧与武卓两人之间的问题，研究组不过是提供了最为直观的建议报告罢了，这种迁怒的做法多少令李杉敛有些反感。“那你最好和他解释清楚。”他对曲尧说着，口吻略显冷淡。

在李杉敛进屋坐下不久，佟语硚与周钺也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曲尧坐在主位上，“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提前和大家说，只是和武卓谈了谈……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这话说得略有些模糊重点，只是几人的关注点都不在这上，也没有多追究曲尧话里的意思。在停顿片刻后，曲尧才开门见山直言道：“我打算去做性别转化的实验。”

武卓的牙根紧咬，瞳孔之中的红仍未消退。

“……你怎么会想到这事上？”周钺与佟语硚视线相对片刻后，以师长的口吻问道。

只不过在他们看来，武卓的反应却有些奇怪。毕竟两个alpha之间即便真的存在感情，到最后也会因为信息素的缘故无法相容，曲尧这种无疑做出让步的举动可以说是牺牲也不为过。武卓大可明面上做些制止，不必这样大动干戈。“我只是找到了自己想尝试的事。”

“这不是你想就能随便尝试的！”武卓忍不住打断道。

“我连试都不能试吗？！”曲尧的音量也跟着抬高，他的双拳紧攥，又在片刻后缓缓放松下来。“我可以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桌子被猛地一拍，留下漆黑的烧痕。“你能负责个屁！”武卓站起身，不想在这当下与曲尧继续争吵，以防不冷静的情况下双方做出冲动下的行为。他扭头走出屋子，一个人兀自朝潮市那栋高楼走去，他登上了最高层，站在缺了窗户的平台上自我冷静。

哪怕如曲尧自己说的那样，他作为一个成年人的确拥有自主的选择权，但这也分对错，武卓也只剩下曲尧这一个家人了，理应在对方可能做错事的时候予以制止。只是对方现在的状态，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听进劝的样子，甚至只会让僵化彼此的关系。武卓不得不将此与过去的一些事联系在一起，去怀疑是否是另几个alpha撺掇后的结果，曲尧又是否知道一旦失去作为alpha的同等性别后会遇到什么？

用什么办法去劝对方回心转意？

这个问题武卓想了整整两天。

“你们俩是有什么毛病呢？争着变beta？”佟语硚只觉得荒谬，好好的alpha不当还想着搞什么性别转化，原本放在之前就已经算是风险颇高的手术在如今医疗设备不足的情况下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动，到时候熬过了天灾与兽潮，却在可笑的性别转化上丢了命，可得被人笑死。

武卓倒是想清楚了。“我和beta之间的关系还算好，体质也比曲尧强，转化上的一定风险总比曲尧能抗。”与其担心曲尧哪天背着自己投身实验，还不如自己先试过安全与否后再看曲尧的选择。武卓对于自己的性别倒并没有太多在意，是alpha还是beta他自认影响并不会太大。他说时看向李杉敛，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绽出不一样的光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拒绝这个提议的样子。

“的确以同体数据对比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毕竟现在的条件有限，转化造成的影响不可估计，甚至延长的转化周期中也会出现一些副作用。”

“我没问题。”武卓答应了下来，他看向曲尧，始终低头不语的对方抬手扶额，如同不曾想象到事态会这样发展一样。几人也是识趣，在谈完后一一离开，只留下武卓与曲尧二人。“没事，反正我哪怕成为beta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武卓甚至还出声安慰道，如果去一样伸手揉了揉曲尧的脑袋。

“如果安全性能够保障，你之后的选择我也不会干涉。但曲尧，答应我在我实验结束之前，别想这件事。”武卓掌下能感觉到对方些微的颤抖，他并不希望加重曲尧的压力，在说完后便也离去为其留下个人独处的空间。

半晌后，曲尧的手缓缓下落掩住了口鼻，可仍旧未止住短促的低笑声溢出。

他大抵是在哭的，脸颊上有着湿濡的水痕，但也压不住笑，源自计划成功后的兴奋颤栗。

曲尧赌的，就是武卓会不会愿意为了他去担下实验。gzh盗文死翘翘

他成功了。

第14章

武卓参加实验这件事在研究组激起不小的波澜。毕竟武卓个人的几项指标放在那儿早已被念叨过不知多少次，现在有了机会真正测试，所有人都蓦地生出异常的热情来。“啊现在虽然能做药粉，但是胶囊壳做不了，所以只能混水喝，会很苦哦”

“一天要做两次抽血，得吃点补血的东西啊，不然血牛都扛不住啊！”

“设备检查的人呢！现在能不能用啊！”

一群脑力劳动者的行动力哪怕是武卓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他被拉着去做了体测，又被按着抽掉两管子血，整个下午就在研究组里从这个项目转到那个项目，饶是武卓都有些累够呛。“这个药粉，是会造成alpha腺体退化的，期间可能会导致乏力嗜睡症状，如果出现其他不良反应要及时和我们说。今天先不要吃，我们今天会整合初始数据，明天早上空腹服药，做检测的时间点安排在下午，放心，之后都是些简单检测，不会和今天一样。”李杉敛将装在小玻璃瓶里的药粉放到武卓手上，将事宜一股脑地安排得明明白白。

武卓光是听都觉得头大，这也造成他表现出半知半解下的异常配合，几乎是科研人员说什么就做什么的程度。偶尔还会有人不自觉地感叹：“武卓这样的alpha愿意转化成beta，有点暴殄天物的感觉了。”他的各项数据都优异得惊人，但他们在之后则会看着这些逐渐退化，多少有些止不住惋惜。

武卓倒是不以为然，他谨遵着条例，开始进行服药与注射。

最开始的两三天并没有多大感觉，但从第四天开始武卓开始感觉到不正常的心悸与恶心感。他吐得浑浑噩噩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曲尧没来找过自己。应该是还在忙那些一天到晚不见少的事，武卓在难捱之中勉强发笑，想着等见面后非得叫曲尧知道害怕才行，要是让曲尧遭这个罪，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坚持做实验呢。

等过了一周左右的时间，武卓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有了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胸腹上的肌肉有些略微的软化，即便轮廓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但却像是覆上了一层软肉，即便武卓尝试聚力，也不再见明显的肌肉紧绷感，大概是检测过于频繁的缘故，武卓有时候都会产生自己肌肉在缓缓溶解的酸胀感。

但他到底不是甘愿接受现状的人，再询问后得知运动不会影响药效后，武卓就开始每天将锻炼加进自己的日程安排中，只是在弱化了alpha的特性后，运动带来的体型变化收效甚微。他的胸脯形状是连自己都看出来的不一样，原先的轮廓软化之后显得有些丰赘，武卓伸手拢着摸过，外层脂肪积得过厚，要用力捏下去才能勉强碰到原本的肌肉。腰上的变化倒还轻微，至少腹肌与人鱼线都还在。

臀与胸的变化相当，都是脂肪层的堆积。

在半个月后的再一次详细检测下，武卓的反应力便随之出现了明显的下降，与此同时他身上属于alpha的压迫感也减弱不少，柔化了不少的身体轮廓令他看起来攻击性锐减，倒是易让人亲近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