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想什么呢,快过来。”白瑾宁一双手好巧不巧正捏在白棠的伤口处,若是这屋子里没有人,白棠定是要哭嚎上一阵,可是现在也只好假装咳嗽把手抽出来。

白棠走到老太太跟前,只听老太太问道:“过两日的春日宴,听你母亲说你不去?”

“说来也是不巧,大概是前些日子受了风,如今身子实在是不大好,怕是去不成了。”白棠小脸惨白,确实像是病了。

白瑾柔瞧白棠这样,便出言说道:“就说你没福气吧,四妹妹,往日我瞧你身子骨还成,怎么一到这春日宴你反倒病倒了。”

“说来这也是件奇事。”白棠突然想起那日大娘子的话来,说老太太最是上心她的婚事,于是眼珠子一转便信口开河道:“前两天晚上孙女做了个梦,梦见天上的神仙菩萨了。”

白家的两个姑娘常年不出府,老太太也是个信佛的,所以这等通灵的梦最是受欢迎。

“然后呢?”白瑾宁急着问道。

“那菩萨我当时瞧不清楚,金光闪着,映得我眼睛都花了,我只躲在一边,瞧着另一边又凭空出现一个神仙,他们聊起来了。”

“讲了些什么?”白瑾柔见白棠不讲了,便催着她讲下去。

白棠故作神秘,说道:“说来也奇,她们讲的正是祖母的事。她们讲祖母是下凡历劫的神仙,只是如今年岁大了,难免有个病痛,正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于是我便跳了出来,求他们把祖母的病灾都转到我身上,那两个神仙同意了,又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如此移花接木,这姻缘呐可能就也要晚几年。”

白棠越编越信手拈来:“姻缘算什么呀,我立刻就同意了,结果这一觉醒来就病了,我既答应了天上的神仙,这春日宴我去不去不都一码事,反正姻缘也是要晚些的,我只待在这府里养病就成。”

老太太信了,此刻正热泪盈眶,拉着白棠的手说道:“好孩子,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梦里的事岂能当真啊,说出来岂不叫笑话。”白棠咳嗽了下:“再说了,我凭空说出这等事来,倒像是邀功似的。”

“胡说!”老太太激动起来:“谁敢说你半个字,这孝心孩子旁人求都求不来,好孩子,再讲讲,那天宫什么样?”

说到天宫什么样儿,没人比白棠更清楚了,那么多年电视剧终于排上了用场:“一道大拱门,金光闪闪的,两边列着天兵天将,一个个都穿着银色的盔甲,手里的兵器那么老长,旁的再没看见什么,只是那里的地白花花的,踩上去软绵绵的像是要陷进去似的。”

“傻妹妹,那是云,云才又白又软呢!”白瑾柔拍着手说道。

白棠瞧着她们的样子,心里算是放下了大石头,她觉得既如此老太太肯定不会再整天琢磨她的婚事了,毕竟这可是天上神仙的旨意呢。

第12章 柳儿的婚事

从晚香居出来,白棠躺在自己的床上没多长时间,倒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她本来身上就痛,被这么一吵更是不得安生。

她挣扎着唤小铃铛和柳儿,半天也没听见人应声。她这小院向来是最僻静的,白棠想不通谁会光顾,于是硬撑着起身到外头,柳儿和小铃铛正在跟一对陌生的夫妇对吵。

柳儿眼泪汪汪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她平素最是没理也要搅三分的人,此刻却面红耳赤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小铃铛忙着给她顺气,那对夫妇也是一样的哭,一边哭还要一边说这些年的不容易。瞧着白棠走了出来,那妇人便立刻一抹脸t,谄媚地迎上去:“呦,这是四姑娘吧?都长这么大了。瞧这气派,这模样,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这明显是恭维的话,想她们一路上应当是见过许多仆从女使的,没准也能瞧见二姑娘和三姑娘,白棠跟她们的气度是没法比的,这小院也是顶顶的寒酸,睁着眼睛说瞎话,白棠懂得这是有求于自己的说法。

“怎么回事?”白棠并不理她们,只问哭了的柳儿和小铃铛。

“他们要把柳儿姐姐接走!”小铃铛言简意赅,柳儿听了这话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竟是柳儿的家里人,白棠想了想,便把他们放了进来:“屋里说,别堵在外头,没的叫别人看笑话。”于是一伙人都进了里屋。

一进屋,那妇人便这碰碰那瞧瞧,接着说道:“我是柳儿的娘,求四姑娘开恩,叫我把她领回去许人家。”

“做你的春秋大梦!”柳儿顺了半天的气:“当初你们卖我卖的是死契,死了我也是姑娘的人,你想把我许人家?又想卖我一次是不是!又是哪个不要脸的跑到你跟前给你灌了迷魂汤?怕是听见了银子动静又起了心思吧!”

“天地良心!”柳儿娘赌咒发誓道:“那是乡下有名的大户,娘是要你去过好日子!”

又对着白棠说道:“当初我们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把柳儿送到这儿来,我们也不是图钱,为的是她的活路,总共也不过只要了十五两银子。如今我们凑够了十五两银子,求四姑娘开恩把她放了吧。”

柳儿听见这话,又瞧见那银子,整个人气的发抖:“你是嫌卖我卖的少了是吧!如今瞧我大了,你心里瞧着痒痒,左邻右舍的都嫁女儿得了聘礼,你整宿整宿睡不着是不是!”

“这也轮不上你说话!”柳儿娘骂道,又换了一副面孔冲着白棠:“总归是四姑娘心善,到底也是您做主。”

“什么样的好人家?”白棠点点头,问道:“柳儿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我总要替她问一问。”

“这个姑娘不用担心,是我们那边乡下一户富户,人也长的一表人才,就是身体有些残疾,人嘛,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家的聘礼给的足足的,这就可以了呀。而且日后到底能在我身边,四姑娘总不好叫我们分离的。”

小铃铛一听,便立刻嘟囔道:“这算什么好人家!你们心肠都坏掉了!”

“四姑娘你不曾生儿育女,不懂子女分离之痛,若是您不依,我们便直接去求太太老太太,她们总是懂的呀!”

“聘礼给了多少?”白棠直接问了重点。

“四十五两。”

这个钱一出,小铃铛和柳儿都倒吸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下聘给一个一面都没见过的丫鬟,可见其居心叵测。

柳儿听见这个钱数也没了刚刚的气势,她知道自己的娘若非要闹到太太跟前,太太面子上实在扯不下也是会给她放了的,自家姑娘手里也缺钱,外头欠了一屁股烂账,老太太和太太给的银子到底还没捂热乎呢。

“减去您刚刚要给我的十五两银子,一共是三十两是吧?”

白棠起身,大娘子那日正好给了三十两,她将那钱袋子摆在桌子上:“这个钱你们拿去,日后再不要来了。”

白棠边说边直起身子板来:“若是再来闹,别说是太太老太太,就是闹到我父亲那里,我也是不怕的。”

“姑娘…”柳儿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的亲爹亲娘却是千恩万谢地拿了银子走了。白棠叫柳儿去送送,柳儿老远瞧着他们高高兴兴地捧着银子出了府,临走的时候冲她挥了挥手,便再不瞧她了。

柳儿气的一路哭,又忍不住再瞧瞧自己的亲娘,明明全然都是算计,但到底是自己的亲人。

回去的路上她不知怎么竟鬼使神差地走到听竹轩,白清阑立刻屏退了一屋子女使,他叫柳儿来给他磨墨。

柳儿的眼泪滴在砚台上,白清阑便用那沾了柳儿眼泪的墨写下一副大字: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白清阑的字是极好看的,柳儿一字一字读了出来,这诗的意思她已懂得,她哭着将自己爹娘前来的事讲给他听,一腔委屈全泄给了白清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