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赵公子送我的那支玉簪呢!”
“妈妈,我的镯子呢!”
“我的肚兜去哪儿了!”
花娘被吵的头痛,正巧抬眼间看到一道细长的人影,从楼上的房间里溜出来,她立时张口叫住了他,“金珠子”
楼梯上的人影扭过头来,是个还未长开的少年,眼睛长长,嘴巴弯弯,长相看着就讨人喜欢,“杜妈妈。”
“姝宁起了吗?”
少年回头看了眼,说,“起了。”
花娘摇着手中扇子,向他招了招手,“你下来,替她们梳妆打扮。”
“好嘞。”少年一骨碌跑下楼梯,钻进了花娘身后那个为找不到肚兜而烦恼的姑娘房中。他一来,吵吵嚷嚷的花楼里,就安生了许多。花娘看了眼,笑眯眯帮姑娘系肚兜绳儿的金珠子,眉脚一挑,摇着扇子扭下楼去了。
黄澄澄的铜镜中,倒映着女子如花的容颜,圆脸的少年,站在她身后,帮她往乌黑的发鬓里,插金钗步摇。
“相思姐姐真好看,怪不得赵公子每天都要来找你。”金珠子生得稚气的圆脸,一双乌黑的眼,也满是灵气。
花楼里的姑娘,每日伺候的多是老男人,现在见到金珠子这么个嫩生生的少年,怎么会不喜欢,加上他嘴巴讨巧,知道挑人喜欢的说,这楼里的姑娘,哪个不被他哄的心花怒放。
“找我有什么用,他又没多少银子。”
“赵公子学富五车,等中了状元,还缺银子么?到时候高头大马来娶相思姐姐,啧啧,真是神仙眷属也。”
楼里谁都知道,相思喜欢赵公子那个穷书生,只是她嘴巴傲,对别人说,她嫌赵公子穷酸,金珠子这种从小就伺候人的,可不把她的心事看的明明白白。正在相思被她哄的嘴角都忍不住上翘时,隔壁胭脂的声音传了过来,“金珠子,过来帮我选件今晚穿的衣裳。”
金珠子正要张口答应,相思已经恼怒道,“你还选什么衣裳,你整日不就穿那一身红么?”
隔壁胭脂梳妆台一拍,“你说什么?!”
“金珠子才来我房里帮我梳头发,你就要叫他走你这贱蹄子,怀的是什么心?”
对待恩客如解语花般楚楚动人的女子,此刻声音尖锐泼辣,“贱蹄子你骂谁呢!”
相思也站了起来,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楼上传来一阵男子的哈欠声,伴随他懒懒的腔调,道,“金珠子。”
被夹在两个女子中间一脸为难之色的金珠子,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笑了,“姝宁公子,您起来了呀。”
众人一齐望去,才看到一个披着红衣裳的男子,倚在楼上的栏杆上,因为挂着些彩缎,看不清他的脸,只看他搁在栏杆上,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就知道这是一位备受恩宠的主,“嗯,给我打盆水,我要洗洗脸。”
金珠子应了一声‘是’,舍下一左一右两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往楼上走去。他走到门口时,停下来说了句,“二位姐姐,对不住,我先去伺候公子。”
这时,楼下的花娘也听到姝宁的声音,仰头叫了他一声,“姝宁,今夜有几个大人物专程来见你,你好些打扮打扮。”
又是一声哈欠。
“知道了。”侧靠在栏杆上的姝宁公子,伸手拉了拉滑到肩膀下的红衣,进房里去了。
金珠子紧随其后,在他后边儿带上了房门。
方才争执的相思与胭脂,两个都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又羡又嫉的道,“我看你能风光到几时!”两人一齐开口,而后对视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
……
夜半,从花街外路过的书生,闻到一阵香,抬起头,见一方粉色的帕子,从半空中晃晃悠悠的落了下来,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捉住,在看到楼上窗户中,探出以扇掩面的婀娜女子时,忍住捉着帕子,放到鼻尖轻嗅了一下。
牵魂引魄的香。
就在他忍不住吸第二口时,一阵直窜上来的血腥味令他心里猛地一跳。
是手中的帕子?
就在他细细辨别的时候,一道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人影,已经径直的走进了开门迎客的花楼中。
……
楼里今日来了位与众不同的客人,穿一身黑色衣裳,站在客厅里,与四周寻欢的客人格格不入。花娘忙着安排姑娘们给雅间里的贵客们陪酒跳舞,就没注意到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物。守在门口的龟奴,看他背影,心里直犯嘀咕这人,不像是善角儿啊。
来者自然就是罹决。
安排妥当的花娘,下楼时,也一眼望见了他,正要叫来龟奴询问,门口却又忽然走进来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一下将她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
“哎哟,这不是李公子嘛。”这李公子,自然就是尚书的儿子,花娘对他上心的很,一见他就殷勤的迎上来,只是李公子今日不是一个人来,他还带了几个同伴,花娘扫了一眼穿着,只知道这几人非富即贵,其他的身份,便猜不出来了,“这几位是”
“这是我和你说的贵客。杜妈妈,你可要把他们伺候好了。”李公子道。
“这哪里还用您张嘴?”花娘也不敢怠慢,“雅间已经帮您留好了,您随我来。”
堂堂尚书公子,总不能与一堆平头百姓混在一起,即便如今的身份都是嫖客,也要摆出与他人不同的高贵姿态。只是在抬脚上楼之前,他又问一声,“姝宁呢?”
“他啊,听说您要来,老早就在房里等着了。”花娘道。
李公子一连说了两个‘好’字,抬脚上楼去了。
在上楼时,李公子一直在与他的同伴,夸耀那姝宁的本事,他那几个朋友,都不免因为他的话,有了几分神往。只是当花娘抬手为他们推开雅间的房门时,空荡荡的房间,令花娘一瞬变了脸色。
李公子也有些不高兴,“杜妈妈,姝宁他人呢?”
“他……”花娘哪里说的上来,方才还是她亲自送姝宁进来的呢,“他,兴许是出去拿酒了。李公子稍等,我现在便去叫他过来。”
“哼!”带着朋友乘兴而来,却扑了个空,李公子的脸色,当即就难看了几分。
花娘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就在她叫了人四处去找姝宁时,房顶上骨碌碌滚下了一个东西,摔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清脆的一声。雅间里的几个公子,自然也是听见了。
接二连三,又响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