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错。

况穆双手捂住了?脸,他倚着一颗大?树身子慢慢的向下滑,继而整个人蹲缩在地上,他将自己缩的很?紧很?紧,像是要将自己团成一个谁都?不看见?的小团子。

“对不起.......对不起........”

在那一刻,况穆恨不得自己消失在这个世上。

如果他八岁那年,面对严敏慧的问?话,他明确的说不想让严敏慧当他的妈妈,如果他当初知道严敏慧和况进山在一起时,反抗更坚决一些,会不会所?有的噩梦都?不会发生了?.......

他的焕哥哥依旧在他身边,季明义依旧会待他如同亲子。

是他一时打错了?话,是他一时贪了?心?,是他的错。

他如今爱而不得,痛的撕心?裂肺,这都?他活该得到的报复。

季宵焕因为他失去了?母亲,父亲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哥哥.......他最爱的哥哥.......从十五岁那年,就是个孤儿了?。

而他却全然不知,心?存侥幸,还妄图想要原谅。

他害了?对他最好的人,他害了?他最爱的人。

况穆身体?颤抖的厉害,忽而爆发了?一声强烈的咳嗽,他咳得趔趄的扑跪在地上,一手撑着地,漂亮的白西装染上地上的尘土,咳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季宵焕干净的鞋子就在他眼前,况穆抬起沾满泥土的手,一把抓住了?季宵焕的裤脚,他的手用的很?用力,细长漂亮的骨节都?在微微发颤。

“对不起.......季宵焕,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季宵焕垂眸看着况穆瑟缩的身影,神思恍惚。

如今在他面前的况穆那么小,那肩膀细细颤栗的模样,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在他的面前哭的无助,那时候季宵焕就是他全部的依靠,像是只要季宵焕一走,况穆就什么都?没有了?。

季宵焕看着况穆毛茸茸的脑袋,手垂在身侧,不可抑制的抬了?抬。

他想要摸摸况穆的脑袋,就像以前每一次况穆哭的时候。

季宵焕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种撕心?的痛。

他更知道况穆身体?不好,这样哭起来他会很?难受,但是这时候只要他抱住况穆,给?他拍一拍背顺顺气,况穆就会好受许多,

况穆又有什么错?

他当年还那么小,他当年只知道傻乎乎的围着季宵焕转圈圈,他又能知道什么?又能阻止什么?

可是面对整个况家。

他难道不该恨吗!

他不该恨况进山恩将仇报,踩着他的父亲尸体?一步步登上了?高位吗?!他不该恨严敏慧抛夫弃子,最后见?到他父亲的尸体?却连眼泪都?没有落吗?!

那么况穆呢........

这时候从前方?的道路上跑过?来几个人,为首的人大?声的说:“老师,我刚刚看见?况穆确实到这边了?。”

季宵焕浑身一顿,如梦初醒,他的手在空中缓缓的捏成拳头,放了?下来,继而向后退了?两步挣脱了?况穆的手。

转过?身大?步的走出了?小树林。

“同学,你有没有看见?况穆?!”一个人拉住季宵焕询问?。

他们是主办方?派来寻找况穆的,况穆这次获得了?艺术节大?赛的第一名,颁奖的时候人却不见?了?,各大?媒体?都?在下面等着,主办方?都?快急死了?。

季宵焕抬手朝身后随便指了?一下,那个人立刻发出了?惊呼:“哎呀!那是不是况穆?”

一时间?所?有的人从季宵焕身边穿行而过?。

巷子狭长逼仄,还时不时泛着雨天?过?后泥土的潮气。

季宵焕走到巷子的前方?,顿住了?脚步。

他从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了?烟盒。

季宵焕的手太凉了?,指尖变得迟缓,连从烟盒里一支烟都?显得十分困难,他干脆倒了?倒烟盒,将盒子里的烟倒在自己的掌心?,拿出一根烟点燃,夹在指尖。

过?了?一会几名校医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季宵焕向旁边挪了?挪位置,背对着况穆的方?向一口接着一口的吸烟。

冷风越吹越烈,季宵焕望着手上烟头的火星,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年大?年夜。

他总是很?避讳去想起那件事,可是每一次的回想反而会让他越加的清醒冷静。

在他十五岁的时候,季明义的抑郁症已经十分严重了?,他沉默寡言,吃不下东西,每天?都?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瘦的只有皮包骨。

季宵焕的大?伯季豪军给?他找了?一个心?理医生,几个星期的治疗下来,情况真的开始好转了?,他渐渐开始笑了?。

大?年三十那天?,林桂烨将季家上下十几口子人都?召集到了?祖屋,大?家坐在大?圆桌前吃年夜饭有说有笑,季明义面带微笑的坐在一旁,时不时也能接上两句,林桂烨喝了?点酒,开心?的不停的抹眼泪。

她握着季明义的手说:“明义,今年过?完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年,我们季家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会越来越好,一定会.......一定会越来越好,所?以你要好起来........”

三个一定会,像是只要多说几次就一定成真。

季明义用骨瘦如柴的手端起酒杯,笑着点了?点说:“好。”

吃过?晚饭,所?有人都?聚在花园里看烟花。

五彩斑斓的烟花,伴随着一声声爆炸声在天?空绽放,以至于?到后来季明义从楼上一跃而下时,季宵焕分不清那一声炸裂的声音是烟花的响声,还是季明义的骨骼血肉碎裂的声音。

周围全是红色,与新年的大?红色一样的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