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比较忙，我晚点回来。”

欧若拉微笑：“好。”

临出门前，杀手越过轮椅，俯身抱了下欧若拉，轻嗅少女发丝的馨香。

…………

很安静。

浮士德在房门外驻足。

他抿紧嘴唇，低头提起长裙。

尽管已经极力避免，但工作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在枪林弹雨中穿梭终究还是让长裙的裙摆沾染了血污，原本丝滑的绸缎凝固后干巴地垂落，像精美蛋糕里腐坏的水果。

他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但此时站在安谧的楼道里，浮士德却生出一种微妙的惶恐来。

良久，仿佛终于下定决心，他无声地拉开门，像一道黑影，一个闪身便窜进卫生间。

将洗手台的水流开到最小，浮士德站在镜子前，几乎有些手忙脚乱地打湿裙角，挤出洗衣液在血污处涂匀。

他是惯熟于清洗衣物的，这会儿却不知为何有些冒汗了，好不容易搓洗半天，终于看不出有血的痕迹了，浮士德才冲掉泡沫，拧去水渍，有功夫松一口气。

感觉比完成十单委托还累人。浮士德想。

他不能用电器烘干，会有噪声。时间很晚了，欧若拉早已经睡下了，她最近睡眠浅，今晚是难得妥帖的安眠。于是浮士德扯了几张纸擦干净，就这样假装无事发生过。

夜晚总是如此安静，可他心里一片喧嚣。

欧若拉蜷在柔软的被窝里，抱着羽毛形状的抱枕，睡颜宁静，睫毛卷翘。

一段月光透着薄纱洒下，浮士德望着这一切，心不知不觉柔软下来，他半跪着倾身过去，表情虔诚地轻吻了少女的额头。

“晚安。”

他无声地说。

第4章 Love 4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8.现实

关于异装癖的话题让气氛有点尴尬。

思绪已经飘远的浮士德无声地注视着地缝中正在搬家的蚂蚁，明明视线没有落在他人身上，债务人三人组却感觉如芒在背。

心中哀嚎：救命啊！谁来说点什么吧！

也不知是谁发出的一声尬笑，叫他们总算想起了转移话题这个技能。摩根回想起不久前主管交给自己的，关于这位凶名赫赫的杀手的情报，略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

“浮士德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在职业杀手平台上的任务完成率高居首位，即使是没完成的任务也得到了雇主的好评，请问，您是如何增强自身专业能力，提高自己业务水平，扩大自我竞争优势的呢？”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毫不掩饰的羡慕。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打工人，摩根显然有着充足的自我提升内驱力。可惜另外两人是资深复读机，只想不带脑子地将尬聊进行下去。

“这么厉害！有这种行业顶尖水平的实力，一定能赚不少钱吧了……”

“有这样的实力，无论什么委托，浮士德先生都能游刃有余地完成吧。”

显然，他们试图通过吹捧这位杀手的履历来转移话题。

浮士德叹了口气。

“并没有那么夸张。”

杀手总是与死神做交易。除了在欧若拉手上失败的那一回，他还有很多次险死还生的经历。其中最接近死亡的那一次……

9.回忆

记忆发生了很严重的断片。

浮士德记得那个任务目标，某个境外势力的首脑，战斗力不容小觑的敌人。杀死对方后，他甚至来不及清理现场抹去痕迹，便仓促奔赴一条亡命之路。

暗淡的天穹、炮火的轰鸣、蔓延的血焰、崩塌的废墟，以及混乱失序的人群……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能勉强支撑着远离变故中心，就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黑暗席卷而来，昏迷期间的经历像水中的泡沫，影影绰绰，晃荡不清。浮士德做了数不清的杂乱无章的梦，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已经身处于欧若拉的避难所。

无影灯的冷光照射在白色床被上，浮士德没有在意手臂上的滞留针，只是望着天花板发呆，直到耳畔传来熟悉的轮椅声。

不知名的医师推着少女的轮椅走近，检查了他的伤情后，又很快地离开病房。

空气并不说话。安静而窄小的空间内，难捱的沉默开始蔓延，浮士德抖了一下眼睫，不知为何，某种名为心虚的情绪悄然滋生。

欧若拉注视着他，很用力地注视着。

“浮士德，你的命是属于我的。”

白发的少女如是说。

浮士德微微睁大了眼睛。

或许是麻醉后遗症，他的震惊如此朴素地流露出来以普遍理性而论，初遇的那天，欧若拉实在不能算是赢。凭浮士德的身手，哪怕正被用枪指着，他要取走一个行动不便的柔弱少女的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怎么算，都应该是她欠自己一条命才对。

但浮士德没有反驳。

欧若拉很聪明，比浮士德见过的所有人都聪明，她具有非同一般的远见卓识，是天生的指挥者。浮士德习惯了对她言听计从：大到杀手工作的实施计划，小到购买什么颜色的围裙；就像苹果习惯于地心引力，而且事实证明她总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