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1)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心里有些烦躁,伸手把我书包带子从他手里往外拽,低声说了一句,“你他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张东东暴怒:“那你那天还踢我?”

张东东的关注点永远那么奇特。

我刚想解释一下,眼角余光瞄到远处的两个人影,拉着张东东蹲到草丛里,“趴下。”

张东东隔着草叶探头,“啊,是孟老师。”

“你确定?”我眯起眼,那女人背对着我,我看不太清楚。

张东东语气肯定:“那个身材,一定是她。”

果然,过一会儿,那女人露出半边脸,是孟婕。至于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我再熟悉不过了。是我哥。

我亲爱的岑北山。

孟婕看上去情绪很激动,一直不停地在说些什么,岑北山倒是没太多反应,单手插兜,微微垂着头,和孟婕保持着半米左右的距离,一副漫不尽心的样子,只是偶尔回两句。

干,他好拽好帅。

我趴在面前的一片草丛上,努力地把头往那边伸,膝盖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草片挤压的声响,我屏住呼吸,竭力想要听清他们在讲什么,但是距离隔得远,孟婕和岑北山又都不是喜欢大声说话的人,因此我只能听见一些模糊的词句。

大多都是孟婕在自说自话,什么你真的疯了,什么这种日子持续不下去的。

但是从两人状态上来看,我觉得孟婕才是真的要疯了。

我还想再往前爬一爬的时候突然起风了,身边的野草像是波浪一样地摇晃起来,发出细碎的响声,我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同时鼻息间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

张东东突然抓住我的背,低声惊叫了一下,我赶紧转过去捂住他的嘴。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我慢慢移开手掌,他声音颤抖,“阿越……?”

我顺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到一只有些熟悉的黑猫。

它张着嘴,眼睛圆圆的,仰望向天空,尖锐的白色牙齿下爬出小小的红色虫子。

而它那身缎子一样油亮的黑色皮毛沾满泥土,已经没有那样美丽的光泽了,摊开的四肢之间是柔软的被打开的腹部,暗粉色的肠肉和发黑凝固的血液混在一起,散发出了让人作呕的恶臭。

一只绿头红眼的大苍蝇从它肚子里飞出来,飞向我们,张东东害怕地往后躲。

然后它顺着风飞向了别处。

好恶心。

我感觉浑身僵硬。

我不是没有见过死去的动物,但是这样被残忍地开膛破肚然后弃置在学校附近的动物,我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见过的。

它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已经不会再向夜里一样发出幽幽的绿光了,昨夜的绿宝石此时只是两颗了无生气的廉价玻璃球,永远不会再亮。

风又起了,那股腐败的臭气又一次扑面袭来。我和张东东背向风的方向逃跑了。

那天之后孟婕没再和岑北山见过面,岑北山也没透露过半分和她有关的信息。她告病请假,连学校都少来,据说这学期结束,她就要去别的地方工作了,也不知道还是不是当老师。

知道消息后,班里的女孩子一起哭了一场,做了漂亮的贺卡送给她,我和几个人被选作代表一起去看望她。病床上,她失去了往日的那种精心打理的美丽,有些苍白。但也还是很漂亮。

我把大家一起买的花篮放到她的床头,她转过头来看我,定定地看了我几秒钟,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岑越,谢谢你啊。”

谢我什么呢?我不知道。

那之后我没再去关注过孟婕的事,我在认真准备期末考试,因为岑北山说如果我考好了就带我去乡下玩。

他并没有说考好的标准是什么,所以这看上去实在是有很大的空子可以让我钻。

虽然他对我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但却搞得我自己反倒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冲动,每天埋头做题背书,希望考个能让岑北山意想不到的成绩出来。

也不求全校第一,但至少得好到让岑北山抱着我亲。

我很期待暑假,那意味着我终于可以不用在每天的上课下课的间隙想念岑北山的吻和拥抱。张东东很鄙视我,他说我其实也没有高尚多少。

“爱情本身就蛮高尚的,”苏雅雅说,我们在阳台上用小考的卷子折纸飞机,对着飞机哈一口气,让后伸长胳膊把它掷出去,她昂着头,有些说教的语气,“脱离自我的世界开始对别人加以关注,这对青春期男孩来讲是最好的一堂课。”

“不要再帮岑越说话啦!”张东东很不满,“他是个变态!”

张东东的口气理所当然,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在班上女生间的外号才是死变态。

苏雅雅很快和他吵起架来。

他们每天都吵,我都习惯了。我把好几张卷子叠在一起,折了一支很丑的飞机,这架飞机头重脚轻,很轻易地就落在地上,有人把它捡起来,抬头的时候刚好对上我的眼睛。

我朝他挥手然后飞吻,大笑着喊,“岑北山!”

教学楼边的梧桐树上惊起好几只鸟雀,他们扑闪着翅膀,成了点缀在蓝色天幕的小小花纹,渐行渐远,楼下的岑北山也没了踪迹。

过了一会儿,他从楼梯口冒出个头。

苏雅雅很没出息地倒抽一口凉气,后退一步踩到倒在地上的扫把差点摔倒。

我扶住她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你哥的帅不是只见一次就能惊叹完的。”苏雅雅诚心诚意。

真他妈个小马屁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