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家剧团一直没正式搬进来过, 但这地方很早就归弗劳尔所有了, 算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桑问夏耸耸肩, “这片街区堆积了大量的剧院,藏一个安全屋就好比把一片叶子藏进树林里, 轻松得很。”

“他是这么想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在他给自己挖的庇护屋的基础上再往下挖了个房间。真遇到事儿了, 敌人率先发现的也是他, 而不是我。”

蔚摇没忍住啊了一声:“离这么近弗劳尔都发现不了?”

“他怕这里被人注意到,谁也没告诉, 但我有眼线。”桑问夏搬开地表的几块碎石,露出一道向下的密道:“加上我的安全屋和他不共用一条道路, 一般发现不了。”

蔚摇顺着梯子下到最底, 很快被眼前一幕震到失声。

一墙的枪支弹药,还有满地的道具药品食物。

“……是够安全的。”蔚摇憋了半天才说出口。

就是敌人可能不太安全。

桑问夏笑出了声。她从食品堆中翻出了两把凳子, 也不嫌弃, 拍了拍灰就塞给了蔚摇:“坐下聊。”

蔚摇安静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拿出纸笔和录音笔:“你说, 我在听。”

桑问夏:“……倒也不用像审讯犯人一样。”

她清了清嗓子,刚想开口却又卡住,半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一时半会儿还真讲不明白前因后果。不如你问,我答。”

蔚摇点点头,也不客气,打开小本本一条条询问:“那些残缺的日记究竟是什么?”

“我们公会某个玩家写的。”桑问夏表情一下黯淡了下去,“……每个人释放压力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面上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内里已然痛苦万分,只能通过无言的纸张倾诉痛苦纸张无言,但终究会被被别人看到。”

找到了切入点,她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我们公会算得上团结,大家都抱着一颗毁灭里世界的心主要还是因为当时里世界发展并不完善,大部分副本都没有攻略,危险系数极高;异能获得者少,系统商城里能购买的道具也少,可以说从高级玩家到低级玩家每一个都活得战战兢兢。”

“和你们现在不一样,高级玩家靠着前辈们的攻略和低级玩家的供养能活得相当舒服,感受不同自然会有内部分裂系统在这一点上进步了很多,学会了比起一视同仁地折磨玩家,不如分化玩家群体,这样更容易瓦解团结。”

”我们在决定反抗后开始试探性地在副本里做一些小破坏,但都像无头苍蝇似的没什么条理。”

“……直到我们会长在五星副本里偷听到了系统的自语。”

说到这儿,桑问夏猛一拍桌子,又愤愤不平起来:“狗日的系统,最开始拉我们进里世界时宣称通关五星副本就能出去,结果会长真干到五星了又百般刁难。它不能过多干涉副本的因果,就派了个分身把会长弄到毒雾里面,把他面板上的生命值清零。”

“但人死后最后消失的才是听觉。”

“会长在已死状态下依旧听到几句话。他听到洋洋得意的系统分身向主系统通风报信,说自己已经把玩家危机解决,但造物之力的核心还是没找到,估计不在会长身上,它还是怀疑那东西依旧藏在第一个副本福顺客栈。”

“这几句话本该随着会长的死亡沉入深渊,但偏偏会长活了下来系统分身的小把戏大抵还是被修正了,副本判定会长命不该绝,把他吐了出来。”

“等等慢点,我没听懂。”蔚摇头有点大:“系统不是整个里世界的控制人吗,怎么看起来它还受到一种莫名规则控制着,分身又是什么东西”

“你先别急。”桑问夏打断了蔚摇,“总而言之,之后,我们经过多方考证,大致弄明白了系统的定位。它窃取了一些造物主的能力试图成神,但把最重要的东西丢失了,只能通过伪造一个世界也就是里世界来锻炼自己的造物能力,试图通过后期的努力填补缺失的部分。”

“但里世界是基于我们的现实世界存在的,算是夹缝中生存,系统并不能完全掌控它。”桑问夏说到这儿显得有些幸灾乐祸,“作为系统也得受自己制定的规则限制。”

“弄明白这些后,我们的目标就变成了促使会长成神。”

“我们开始大量通关副本,画地图,利用道具造安全屋,收集散落在各处的系统意志并让会长吞服。会长逐渐朝着神的方向发展,我们都以为要熬出头了”

“有人出卖了我们。”

……

十年前。

桑问夏刚出副本,正抱着收集到的资料龇牙咧嘴地坐在地上,忍受着伤口快速愈合带来的瘙痒。

虽然过程一如往日般惊险,但至少地图画全了,散落的系统意志也捞到了,距离计划成功又进了一步。

不得不说,在目标明确之后,下副本也变得快乐起来。

她忍不住还是隔着伤疤轻轻搔挠了一下,抬头就看见一个满脸汗珠,神色紧张的男子低着头快步从她身边走去。

“曹锐志!干嘛去啊!”桑问夏认出了对方。这男的也是他们反抗系统团队的一员,虽然不太熟,但认脸还是没问题的。

曹锐志明显吓了一跳。他语无伦次地摆摆手,露出手里蓝皮的笔记本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忙脚乱地把东西往口袋里塞。

桑问夏以为他刚从副本里出来,心下了然,同情地说:“辛苦了,好好回去睡一觉,都结束了。”

正好这时她恢复得差不多了,努力站起来,冲男人笑了笑后转身往公会的方向走。

“那笔记本倒是看起来眼熟,我好像记得田察也有本长得差不多的。”她自言自语道,“什么牌子这么流行,我也弄本玩玩。”

她跌跌撞撞地走回工会,将地图放进前台的保险柜后直接下到了地下的安全屋。一进门就看见田察一脸苍白地翻找着什么。

“怎么了?”桑问夏问。田察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比哭还难看:“没事,就是忘了东西放哪儿。”

桑问夏没怎么在意。t临近计划成功的阶段,成员们明显精神都很紧绷,每天都能弄出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她为了安抚对方,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笑道:“我刚刚看到曹锐志出去,手里的笔记本好像和你是同款。说起来我们都没统一采购过办公用品,按理来说这买地图纸和本子的钱都得会长报销”

她话还没说完,田察突然像疯了一样扑到她的面前,不管不顾地揪住了她的衣领:“你看见我的日记本了!蓝皮软面的,你看见了!”

桑问夏脑子有点没转过来:“不是,我没看到你的本子,我只是说在曹锐志那里看到了同款等等,你丢的是日记本?”

田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米八几的男人蜷在地上,像一个小小的坟包:“我怕被系统检测到,一直放在外面,没敢收进系统背包,今天进副本时太匆忙,一不小心把它拿在手里带上了,就干脆放在了随身背的包里。”

“通关后我忙着包扎伤口,让曹锐志帮忙看了一下包,回来就发现东西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掏包的时候顺带带出来了居然被曹锐志那个傻逼偷走了!”

桑问夏感觉脑袋一阵嗡嗡声。她嘴唇顿时失去了血色,踉跄两步,上前把住男人的肩膀:“你说,你日记里写了什么?”

“抱怨,痛苦,碎碎念。”男人抱着脑袋,不愿意接受现实,“……还有一些,零散的计划……”

桑问夏两眼一黑。

地上的男人依旧哭泣着,止不住地抱怨着自己:“我早该想到的……曹锐志已经好几次和我表达对会长的嫉妒了,他还问我凭什么要付出全公会的生命和力量来帮助他成神……我以为他就是副本通关的太多,精神错乱了,没想到他是想把我们都弄死!都弄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