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是我的一个电话,召唤了从天而降的奇迹吗?”
贺明安半立在屋檐的阴影之下,他的笑容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月光穿越稀散的云层降落下来,浮薄地镀在顾央骤然间安静下来的面容上,透着层不真切的朦胧的幻像。
“是的,并且你现在可以向我这个奇迹许一个愿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顾央面无表情地说道。
流动的云层逐渐遮挡月亮,贺明安脸上的笑意被暗影一点点全部包裹。
过了许久许久后,他才轻轻地开口,用解脱般的语气轻声说道:“愿望啊……”
“那么阿央,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无比静谧的环境里,连月亮的光芒都被云层所遮挡。
这里毫不意外地不会有任何人的出现。
因为这里是一片开发商早就已经跑路,根本看不到未来的烂尾楼。
最开始几年还有人拉着横幅抗议,冯小春也是其中一员,连初中都没有读完的女人,准备好的横幅上面还有错别字,他默默地拿出笔划掉了错别字去修改。
还不如错着,这样气势都没有了。
冯小春这样说着时,眼睛里面还有亮光。
都说女人如花,但他一直觉得他妈妈像野草,并不是因为不漂亮,是因为真的很顽强。
他听过妈妈小时候的故事,家里条件实在不好,又生了一堆孩子,就想把她卖给隔壁村的老鳏夫换钱,她偷听到了这件事情,偷了家里的钱,在一个黑夜跑了出去来到城里谋生。
因为没有文化,所以干不了什么体面的工作,但她人长得好看,稍一打扮站在那里,一堆男人就会眼睛发直地看过来。
她在其中找了个条件最好的大老板。
因为涉世未深,在那些送给她的名贵包包首饰的进攻面前,放下了所有警惕一头热地扎了进去。
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大老板居然是有妻室的,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小三。
这个故事是冯小春自己的版本。
但真相到底是什么,除了当事人以外就都不得而知了。
他无知地质疑着其中不对的逻辑,却看见女人的面色骤然变化,然后高高地扬起手,一个巴掌就这么落在了脸上。
当时还很小的他捂着脸落泪,冯小春用很尖锐刻薄的眼神看着他。
对,就是这么哭,到时候找上门去了,你就这么抱着你爸的腿哭,让他多给我们点钱。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
漫天的大雪将冷到极点的寒意刺进他的骨头里,他们在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小区门口下车,妈妈掏出了电话,就这么在雪里面拨下号码,扬着声音开口叫骂了起来。
好冷的天气。
真的好冷,哈出去的白气不断地带走身上的热量,他冷到手都在痛,身体止不住颤抖。
旁边的妈妈似乎已经交战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件皮草外套,下半身是短裙,套着肉色的长袜,无所畏惧地站在大雪中。
真的很顽强了。
但是他好冷。
冷到就算能划一根火柴取暖也好。
童话故事中的小女孩,每划出一根火柴都会许下一个愿望。
他的愿望是什么?
呼啸的风从脖子不断地往里灌进去,他徒劳地往上拽着衣领,但马上又会滑回去。
他好想要条围巾,脖子上面能挡点东西的话,应该就没有那么冷了。
模模糊糊地这么想着,一条柔软的围巾被捧到了他的面前。
他以为自己冷到冻出了幻觉,呆呆地没有反应。
然后下一秒,那条围巾被轻柔地围在了他的脖子上,还带着点残存的暖意,让已经冻僵的皮肤,一点点地复苏回来。
实现他愿望的不是火柴,而是一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斯文白净,穿戴整齐。
看着就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样应该就稍微好点了,早点回家吧,别站在这里了。
男孩说完了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这里。
他默默地注视着那个背影,然后将双手从已经破洞了的口袋里拿出来,一点点地塞进那段围巾里面。
谢谢你。
僵硬的嘴唇翕动着,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也一起裹进了围巾中。
交涉完毕的冯小春狠狠放下手机,她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身上多了条围巾,只是一把把人拉了过来,往小区里面走了进去。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进到里面去的,只记得尖锐的声音拔起,像薄薄的刀片划开带着暖意的平静空气。
原本坐在客厅中剪花,优雅而端庄的女人脸上血色全无,匆匆从楼上走下来的中年男人满脸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