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泛白的指节被轻轻覆盖,炽热的手心传来安抚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进了经脉,仿佛连那蛰伏的邪物蜷缩了一下。
“宣宸,大舜若是颠覆了,是不是就如那妖道所愿了?他蛊惑先帝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刻?”裴星悦的一双猫儿眼素来干干净净,清澈可见底,然而说这话的时候却满是恳求。
经过早朝之后,他很清楚,这满京城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甚至包括皇帝都不可靠。
唯一能有办法改变这世道的只有面前这个人。
但显然偏执的昭王是无法用大义来打动,裴星悦武功高,嘴却笨,思来想去便只剩仇恨来点燃宣宸的斗志!
他很清楚这个心思是瞒不过宣宸的,所以他坦坦荡荡地写在眼睛里。
他行走江湖三年,见过太多的穷苦百姓,谁都知道这世道乱,日子越过越艰难,背上的枷锁越来越沉重,但还是努力地活着,希望有朝一日云开见月,能让自己喘口气。
文杰兄妹即使知道路途遥远,生机渺茫,但还是拼尽全力逃离陕州,绕过沧州,千里来到襄州……
底层的人都没有放弃,上位者又怎么能坐在金银堆上,吃着民脂民膏,却如泥塑雕像一般冷眼旁观他们受战火纷争,家破人亡呢?
“师尊说,侠者,大义也,遇见不平,必拔刀相助!但这个不平事,太大了,我……宣宸,我比较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做才能让大家好过一点?”
裴星悦其实没想过济世救民,可谁让他出现昭王身边,见到了如此大的不平?
陕州百姓水深火热,濒临深渊,朝廷能够无动于衷,可他又怎么能过自己这一关?让自己当做没看见。
那双眼睛燃烧着火焰,仿佛他炽热的内力,充满了勃勃生机和力量。
宣宸很疑惑,这小子难道从来不觉得累,学不会逃避吗?
于是他忍不住问:“若我不是昭王,手上无兵无权,你当如何?”
裴星悦没有任何犹豫,回答:“奔赴陕州,为义而战!”
那便注定与朝廷对立,与昭王对立。
或许是被对妖道的仇恨点燃,或许不忍心看到裴星悦失望,更或者良知尚未泯灭,宣宸眼神一暗,他望着被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宫殿,最终一叹,“我知道了。”
裴星悦怔然,接着惊喜地问:“你是答应了吗?”
宣宸撇过头,冷淡道:“陕州这局势少不了那妖道挑火,本王总不能让他如愿。”
不管什么原因,裴星悦心说他愿意管就好!
“但你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有些事顺应天理,非人力所能抗衡。”旧朝不去,新朝如何到来?
裴星悦坚定地点头,“只求无愧于心。”说完,他想了想,又问,“那我能做什么,但凡需要,宣宸,你随便吩咐我!”
“你?”宣宸瞥了他一眼,有些嫌弃,只有一腔热血的傻子有什么用?
裴星悦一拍胸脯,自信道:“我!”
宣宸冷笑,“你就好好琢磨你的武功吧,把那该死的黄鸟缺陷先补上了!还有……”
“什么?”那单纯到愚蠢的眼睛锃锃发亮,看得宣宸一股无力,忍不住烦躁道,“你下次别跟我出门了。”
一盆冷水泼了过来,浇灭了裴星悦的热情,他纳闷道:“为什么?”
他好歹也是一名宗师,不管是保护还是动手都方便,不至于连陆拾和非伍都比不过吧,难道相处了这么多天,昭王已经腻了?
裴星悦有点委屈。
宣宸鄙夷道:“杀个人都不痛快,要你何用?”
裴星悦:“……”他张了张嘴,满脸冤枉。
不是,他盯着那根手指很久了,真的,他确定是宣宸没给指示!
这不怪他不是吗?
第42章 天上
天上宫处在皇宫西侧,远远望去,能见一座琉璃通天塔,是先帝掏空了国库花费三年才建成。
琉璃砖瓦,碧色透亮,阳光下闪闪发光,是用金银宝材堆砌的金碧辉煌,每一寸都价值连城。
裴星悦瞧了瞧,只觉得漂亮,但又纳闷道:“建这座塔有什么用?”
宣宸淡淡道:“此塔名为通天,听闻坐于塔顶可聆听仙人论道,脱凡人之躯感悟星辰之变,冥冥之中可体会天命玄奥。”
“神神叨叨的,比我那不靠谱的师尊还会胡扯。”裴星悦不信命,自然对此嗤之以鼻。
然而宣宸却说:“可先帝在这上面的时间比之朝堂和后宫还要多的多。”
裴星悦顿时默然,“那天上宫……”
“就在塔的下面。”
宣宸说着从轮椅上站起来,守卫的龙煞军推开了大门。
裴星悦随着宣宸走进里面,大殿之中,空旷无比,冲着眼前的是一道琉璃天梯,随着高塔盘旋而上。
裴星悦下意识地仰头,在外头看还不觉得有多高,可到了里面,琉璃瓦层层往上,将视野不断拉长拉远,只觉碧蓝簇拥着顶尖金色流彩,仿佛蓝天之上的仙境所散发的神光,一路随着天梯好似不断突破九重天,登临造极。
这一刻,裴星悦就算不相信仙神之说,也不得不承认内心的震撼,有种灵魂被超脱的错觉。
“漂亮吗?”一旁的宣宸轻声问。
“简直是鬼斧神工!”
“这是鲁墨门的手笔。”宣宸说着继续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