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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醒言回复完就放下了手机,甚至神态自然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她刚刚解决的不是什么烂桃花,而只是上社交平台发了个广告。
李诗尹从化妆师手里转过脸,看了看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然后良久说了一句:“我总觉得你这个女人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是吗?”陆醒言对着镜子挑了一下眉,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眼妆,丝毫不顾及镜头?后的观众看到这一幕哭着在弹幕上刷了无数条“老公”。
然后她才靠在沙发椅的椅背上,随意地撑着脑袋:“我也觉得我又变美了很多。”
李诗尹很显然没有被这个笑话?逗笑,她十分配合且敷衍地“哈哈”两声,随即说道:“我只关?心如果穆时?川再来找你你会不会砸烂他的狗头?。”
陆醒言闻言,撑脑袋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动作,也学着李诗尹的样子冷淡地“哈哈”两声。
几秒钟后,她补充道:“只要他敢。”
陆醒言闹得动静委实大了一些,那档电视节目的收视也委实太好了一些,直接结果就是住在陆萍和?武晴同小区的婆婆妈妈们这才知道那两家的孩子掰了。
平日里跟陆萍不对付的老太太们时?不时?地指望着拿这件事戳两下陆萍女士,好像陆醒言离婚是个什么塌了天的祸事一样。
当第四个附近的牌友语意不明地说着“哎呀你家醒言还?是冲动了,你也真是,不劝着点?任由她胡闹……”
据现场的目击证人鞠明杉先生阐述,陆萍女士当场面无表情地推倒了一幅清一色龙七对,然后平静地对那位阔太说道。
“我家醒言离了,后面照样有大把的男人跟着她跑,你没见过好男人不代表我女儿要跟你一样受罪。”
在那位牌友暴怒之前,陆萍女士从她面前大摇大摆地数到了那把牌的钱,然后笑眯眯地补充道。
“你自己都过得不幸福,少对我家囡囡指手画脚。”
……
在一代文豪鞠明杉的描述下,陆萍女士高大英勇的形象瞬间?拔地而起,在小区里一战成名。
并且被绘声绘色地传到了另一位当事人武晴的耳朵里。
是以,被陆醒言在节目里气了一个月、被陆萍女士憋了半个月的武晴,终于?在穆老太太八十大寿的那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出来了。
穆时?川人都还?没进屋子,大哥穆时?江就坐在沙发上朝他挤挤眼,示意他楼上有地雷。
穆时?川肉眼可见地整个人更加沉郁,脸上看不出一丝神情,只有眼睛还?剩下一点?点?光亮,淡淡地往楼上瞥了一下。
穆时?江被他的样子弄得怔了怔,却还?是问道:“你不上去??”
穆时?川别开了眼,不露情绪,却极为冷漠:“哭完了再上去?。”
穆时?江轻笑了笑:“看来你知道二婶婶在哭什么。”
穆时?川淡漠地“呵”了一声。
然后他垂下眼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转辗却怎么也念不出那个人的名字一样。
他答道。
“谁知道呢。”
上帝说,他得记着。
他得眼睁睁得看着。
第六十章 配不上的人,是我才对。……
武晴的声音是属于又细又尖的那?种, 穿透性极强,她又特地挑了一个七大姑八大姨都在家的场合,和一群人聚在二楼的客厅里说嘴。
她一会对着穆老爷子哭自己命苦, 穆时川越来越反叛, 一边对着各位亲戚好友哭诉前儿媳陆醒言欺人太甚, 自己去出风头连带着丢了穆家的脸。
穆家年纪最?长的老太太、穆时川的太奶奶,已经九十多?岁, 老人家坐在最?靠窗边的轮椅上, 看着冬日?短暂的午间日?光落满了自己的腿。
老太太腿上盖着一块洗得发白掉絮的毛毯,她满是褶皱和纹路的手抓住了毛毯一角, 在被她反复揉搓的那?块毛毯的右下?角, 有一个清晰的弹孔。
那?是穆时川的太爷爷当年从解放战争的战场上带回?来的, 在老人家去世后,每年冬天?、老太太都会把这块毛毯拿出来, 铺在阳光下?,像是和某个挚爱的人一起晒着太阳。
去年冬天?家里新来的阿姨不知道老太太的习惯, 将那?条毛毯洗完收了起来, 一向安静乖巧的老太太一反常态, 哭闹了许久, 直到穆时江回?家让人将毛毯找出来,将有弹孔的那?一边放进她手心才罢休。
现下?老人家背对着客厅, 浑浊的眼睛低垂、让人无法分辨情绪,她明明坐在这一屋子的子孙后裔之中,却仿佛身处一场荒唐纷扰的闹剧。
武晴说着说着,将视线飘向窗边的老人,撇着嘴扬起腔调:“那?个时候我?就说不让她进门,像什么样子, 哪家的女孩跟她似的让人看不上,还不是奶奶说喜欢,现在倒好,应了我?说的话了吧?”
老人家靠着轮椅,闻言抬起苍老褶皱的眼皮,懒散和倦怠的眼里难得地闪过一些东西,她的思?路已经混沌,却好像能知道那?些言语的恶意。
老太太茫然地扫过一屋子的男人女人,然后慢吞吞地答非所问道:“老二媳妇,你?眼睛一直这么小,像个芝麻长在脸上。”
无厘头的言语掷地无声,老人家说出口的话并无人在意,大家哄笑一气之后便换了新的话题。
穆时川就是在这个时候,踩着一级一级的楼梯走上尖锐刺耳的二楼的,跃过纷扰的、以他母亲为代表的八卦修罗场,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窗边的太奶奶。
他静静地注视了那?个莫名温柔也伤感的角落一瞬,就将视线移开,然后一步一步、踩着乱七八糟的寒暄声,走到了话题中心。
认识的不认识的尖锐声音在那?一瞬间差点?淹没了他,而他充耳未闻,静静地走到了窗边,在太奶奶的轮椅面?前蹲了下?来。
他伸手,将老人家垂在地上的那?一半毯子捞起,端端正正地盖在她的双腿上,然后抬起眼、与太奶奶早已没有光亮的眼睛对视。
老人家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像是在空气中想要抓住什么,穆时川将自己的手放进老人的掌心,那?颗冰凉透顶的心仿佛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温度。
他的母亲说:“时川你?怎么回?事?长大了反而不懂事了,一点?礼貌也没有!不知道叫人吗?!”
左边的伯伯说:“时川现在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但是叔叔过来人跟你?说,陆家的那?个女儿确实?要不得!离了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