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1 / 1)

柳世新自诩很懂她,似乎已透过她华美的衣裙,窥见了底下?那痛苦的灵魂:瑾瑜如今,是被困在金笼子里的天鹅呢!而我?此刻遇到她,真不是上天给?我?的一种再续前缘的启示吗?

这一次,我?总要听我?自己的,诚实?地去追求我?的所爱!我?、我?还要救她脱出苦海!

这一系列的思?索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间,几乎在下?定了决心的瞬间,柳世新便冲口而出道:“停车!”

开车的司机被新郎突然冒出的一句话吓了一跳,看?一看?时间,距离去饭店汇合的吉时不差多少了,何必停车?然他是受雇于人的人,没有不听雇主话的道理,只好靠着路边将车停了下?来。

就?在这停车的几秒钟里,那一边,又发生了变化。

白瑾瑜从后?座里搀了虞妈出来,同时望向车前座,露出一个很明媚的笑容来。任凭柳世新再怎么编造故事骗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那实?在是个发自真心的欢喜的笑脸。

紧跟着车前座的门便打开了,那里头是谁?柳世新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脸色霎时灰败下?来。

孟西洲潇洒利落地下?了车,几乎在站正了身体的同时便牵了一下?白瑾瑜的手,彼此微笑着说了几句话后?,将手臂揽在她背后?做一个保护的姿势,带着白瑾瑜和虞妈往前走了。

竟然是他!竟真是他!

柳世新眦目欲裂。他老早就?觉得这姓孟的对瑾瑜心术不正了,借着和自己同僚之便硬是挤进他们的聚会,以此接近瑾瑜,总说什么交情交情,实?际工作上待自己,哪儿有什么交情可言啊!果然自己和瑾瑜一分手,他就?后?来居上了!

小人!真是小人!

可同时的,那一颗盼望着破镜重圆的心,又狠狠地沉了下?去。

姓孟的得偿所愿了,怎么会放手?自己不慎将这一颗明珠丢了,喜爱之人眼巴巴地守在后?头将它捡了,怎会不像对待眼珠子一般地爱护它?这样看?来,那枚结婚钻戒,就?是姓孟的送的了。

柳世新顿时觉得嘴里发苦,心里也翻滚起又恨又妒的酸液。回想自己方才杜撰的那一连串迫于无奈的悲剧,什么被困的天鹅,真好像笑话一样,虽然是没人知道的内心的活动,却?好似被扇了几个耳光一般,脸上火辣辣地发着烫。

自己还想着下?车去见她呢,好在还没有付诸行动,不然,岂不更显得自己狼狈可笑?

至此,所有的冲动都被兜头浇灭了,只剩下?不为人知的窝火和难堪。搭在车门上的手也好似给?烫着了,恨恨地往回一收,又甩了两?下?。

偏偏一扭头,正撞上司机疑惑的眼神,也不知他看?着自己有多久了,是否窥破了他愚昧的自作多情,顿时面皮涨红,恼羞成怒道:“开车!磨磨蹭蹭什么?快开车!”

那司机真是无妄之灾,从没见过这样的新郎官,一会儿让停车一会儿让开车,真是失心疯了不成!骂又骂不得,只得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悻悻地重新将汽车发动起来。

一片愁云惨淡地,带着一个阴晴不定的柳世新,往那闹哄哄的古京饭店而去。

而在春华大?饭店这边,结婚仪式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宾客们在大礼堂里一排排地落座,看?着这一对漂亮的新人携着手慢慢往最前头的台子上走,在新郎新娘经过的时候,不断有人鼓动着掌声,坐在过道两?侧的人,则将手里的彩纸向他们抛撒着。

婚礼的证婚人是蒋兆明,虽是新郎的父亲,但作为看?着二?人长大?的长辈来担此重任,也是很合宜的。

由?证婚人念完婚书?后?,就?是新郎新娘在婚书?上用印了,印章盖完,即代表两?人正式地结为夫妻。用印之后?,就?是主婚人致谢词的环节,这位主婚人请得也是妙极,正是教育部举办交流会时,由?蒋牧城介绍给?白瑾璎认识的翻译学家!

他倒是很乐见年轻人结成眷侣的性格,蒋牧城一请,他便欣欣然地来了。

同时又十分的妙语连珠,称赞新娘“秀外慧中,在学问上有很深的造诣”,转而又调侃新郎“冷峻的面貌之下?,实?则是心怀柔情”,把台下?的来宾,给?逗笑了不少。

这里头最乐的,就?要数余佰了。他真想不到,沾光受了白小姐的婚礼邀请,可以见到这许多的大?人物啊!

更可喜的是,他今天阴差阳错,竟带了一盒子名片!

趁着致辞结束,饭店的听差们将一众宾客引去宴会厅的间隙,当下?就?给?那翻译家呈上一张,表示了自己并报社对他的敬仰。那老先生倒是很和气的样子,笑嘻嘻地收下?了。余佰本来也没想强求,哪怕人家贵人事忙,回去就?把名片丢开了,自己也混到一个脸熟了呀!

更不要说去到宴会厅的酒席上,自己还被安排在了新娘同事的一桌,那桌上还有一位女校长哩!

余佰依样给?她递了一张名片,道:“秦校长,幸会幸会。敝人就?职的报社,最近正准备筹办一个教育相关的专栏,到时候,请秦校长一定不吝赐教啊。要我?说,教育和新闻宣传,是很应该多多结合,相互促进的!”

秦校长也微笑着接了名片,道:“不敢说赐教,有合作的话,我?是很乐见其成的。”

余佰又恭维几句,再和桌上的其他老师打招呼。一圈下?来,竟看?见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也坐在这里,“咦”了一声问:“小友也是贵校的老师不成?”

旁边的吴老师笑着接话道:“他现在虽不是老师,往后?可说不准呢!你不要小看?他,他的洋文?很好,是我?们新娘子的得意?门生哩!”

这少年就?是徐克行了,看?他今天的打扮,很是有模有样地穿了一身西服,连头发都打理过,梳的一丝不苟,瞧着和平时很是两?样。他是一众学生里唯一受到白瑾璎邀请的人,为这一份特别的殊荣,别提他有多欢欣了。

再说他爹徐百富,哪儿还会拦着他不让来。据他打听到的消息,自己的儿子因为升学考试中洋文?考得格外出色的缘故,已经被一所专攻外文?的大?学给?录取了,只是还没到公布名单的时候罢了。

这可是大?学呀!他徐家竟也出了个大?学生了!当下?激动万分,不要说反对了,连儿子参加婚礼的西服皮鞋,都给?他一应买全乎了!

余佰也不管他年纪小,一样恭维了他几句,倒把徐克行说得怪不好意?思?。

闲谈之间,就?说到了缪昌平这个名字。只听吴老师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说缪昌平去外省了,他是哪里人来的?哦,对,回他的老家武汉去了。”

另一位教国文?的张老师奇道:“咦?为什么不去上海?洋文?最吃香的地方,就?数首都和上海了,武汉的教学水平,并不算高呀。”

吴老师“嗐”了一声:“他的风评很坏了。本来教学的成绩也不出色,又在临近升学考试的时候提辞职,哪一所学校敢聘他?何况学校与学校之间,总会互通讯息的,尤其北京和上海,消息传的很快。找不到工作,他只好灰头土脸地跑远一点了。”

话里的意?思?是很遗憾的,奈何脸上的笑容太过于畅快了,对面的秦校长虽没有发表评论,到底忍不住投来了一眼。

吴老师便自打了圆场道:“好了好了,今天是很欢庆的一天,我?应当少说一些?‘幸灾乐祸'的言论,多说一些?祝福的话。啊呀,热菜上来了!那我?就?食不言,等着和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再一道说吧!”

于是和桌上的人一道微笑着,起筷吃起来。

第91章 第 91 章 彼此的步履这样稳,天上……

白瑾琪作?为婚礼的?傧相, 可?谓忙得脚不沾地。

在白公馆招待白瑾璎的?女?同学们,和?大家讲话逗趣的?是她;礼堂里组织着宾客抛撒彩纸的?也是她。不过她为人甜蜜有?趣,年纪又小, 客人们倒很愿意捧一捧她, 和?她玩闹一下。是以白瑾琪虽然忙碌, 却?也是这婚礼上众星捧月一般的?角色了。

好?不容易开宴了, 白瑾琪坐下吃了一会儿后, 又耐不住爱热闹的?性子,看见蒋牧城携了白瑾璎去敬酒,便立刻风一般地卷过去凑趣。

在座的?都是做事有?分寸的?文?明人,当然不会做出灌酒这样不得体的?事。何况蒋牧城请的?两位男傧相, 很有?挡酒的?自觉, 不要说敬新娘子的?酒, 就是敬新郎官的?酒,也有?一半是由他们代饮的?。

喝酒这件事, 根本和?白瑾琪不相干, 可?架不住她高兴呀!

兴奋的?劲头上来了, 就想参与一下。本来也并不想多喝, 端着玻璃酒杯啜饮一口,竟觉得滋味不坏, 料想是蒋牧城连酒都挑选了最好?的?, 一点也不呛人, 不知不觉就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