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1)

待他二人在?楼下大厅坐定后,便有西崽端来了热咖啡和西式的面包。孟西洲照例替她?在?咖啡里?加上两块方糖,白瑾瑜则给两片面包分?别抹上白脱,将其中一片递了过去,实在?是很和睦的气?氛。

吃了一会儿,白瑾瑜闲谈一般问起了姚宝莲,“那一位小?女子,还在?不在?上课呢?不瞒你说,她?私下里?找我说你的坏话,我可是把她?吓唬了一通。”

自从前次说开?后,姚宝莲在?他二人之间,也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话头罢了,孟西洲反倒对她?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很感到趣味,眼中含着笑意望了她?一眼,道:“这么说,你是很护着我的,这就叫人欣慰。”

呷了一口咖啡,又说,“不过贾秘书前两天刚和我汇报过,他遣人去拿成绩单的时候,原先的屋子大门紧闭,显然是不住人了,又去教?会学校一问,也说姚宝莲已?连续缺课两周。我看,她?是彻底不去上课了。”

白瑾瑜“咦”了一声,“这不能够吧?我看她?胆子不小?,不能被我两句话就唬住了。”

这两句话,也就能唬住姚宝莲一时而已?,等提心吊胆上几天,也就回过味来了。只是她?在?学问上从不求上进,既然不能从孟白二人那里拿到现成的好处,混到毕业了又有什么用?

恰好这时候,黄老板又来递话:婚是没有离成功,不过他人要前往重庆做生意,只问姚宝莲跟不跟他一道去,当一个姨太太。至于未来回不回江西,回去了又是如何?应对母老虎,那就再说。

就眼下的情形,姚宝莲已?失掉全部退路,思来想去,竟没有比跟了黄老板更得益的出路了。于是也不管学上到一半,带了老娘,一路跟去了重庆。

这些事也不难打听,孟西洲便三言两语说了她?的去向。他自己没甚所谓,反倒是白瑾瑜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叹气?道:“好糊涂,我要是她?,非得把书念完了不可。这还不够,先攒一点钱,还得想法子再往上念一念。”

孟西洲向她?望一眼,打趣道:“以你这样的上进心,我看,一路资助到你出国去留洋,也不嫌多。”

白瑾瑜原本正搅动着咖啡,听他这样说,忽而想到什么有趣的点子似的,略歪着头问:“哦?设若我是受你资助的女学生,你真愿意送我出国留洋吗?”

孟西洲微笑着做沉吟的样子,拿指头敲着桌面,算道:“出国留洋,这代价可不小?。何?况把你送出去了,天高皇帝远,你还会不会回来呢?设若不回来,我的投入,不就打了水漂吗?”

抬起幽深的眸子,将白瑾瑜望着,“这不行?。不过若事先说好,定一个婚约,那就不碍事,只要未婚妻高兴,我是不计投入的成本的。再来,有婚约作保,也不怕你不回来。”

白瑾瑜简直有些好笑,“这是什么话?本来资助别人,就是一种?慈善的事业,你怎么样样求回报?再说,你要真资助别人去留洋,难道个个要和你订婚约吗?”

孟西洲扬了扬眉头,状似可惜道:“别人是别人,你是你,可不能混作一谈。这是单开?给你的条件,你不答应吗?那就是谈不拢了。”笑了一下,“那就把预备给你留洋的钱,多资助几个人学算术写字好了,里?头也算有你一份功德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作一团。

姚宝莲虽跑去重庆奔前程去了,他二人却从这番对话里?得到一点启发,计划在?教?会学堂设立一笔奖励金,帮助真想要求学的人,能敲开?知识的大门。

用过了早饭,孟西洲开?车送白瑾瑜回椿樟街,下车时恰好碰上隔壁的余佰出门上班。他一见到白瑾瑜,一对眼睛便放出光来,兴奋道:“密斯白,才回来啊?是不是看了一晚上跳舞?我说嘛,你小?姐这样时髦的人物,夜生活一定精彩”

话没有说完,又看见孟西洲由驾驶座里?出来,直吓得“哎哟”了一声。直到孟西洲冲他点一点头,才讪笑着道了两声“幸会”,又赶紧加一句“再会”,脚底抹油地开?溜了。

他刚对白瑾瑜献一回殷勤,结果就撞上了人家的男友,可不得心虚吗?只是他这边白白惶恐着,孟西洲却并?不把他视作“情敌”。

白瑾瑜喜欢什么样的人,他可太清楚了,是以一看余佰话多跳脱,也知道白瑾瑜大约当他是个凑趣的乐子,还说:“有个邻居给你逗趣,我倒不怕你平时无聊了。”

第63章 第 63 章 这世道还是当女子好,处……

再说白瑾璎, 自从上次回家时被风吹得头疼,尽管当下将那不?适给掩饰了过去,可第二天一早, 便发起?了低烧。

好在这一天统共只有一堂课, 白瑾璎给吴老师挂去一个?电话, 和他商量着换课, 事情也就解决了。只是?有两?本教材和备课用的教案本, 非得跑一趟学校拿回来不?可。

放在平时,白瑾瑜是?责无旁贷的,偏偏这天就是?抽不?开身。想来想去,再不?情愿, 也只好给蒋牧城挂了电话, 将人托付过去。

蒋牧城如今稳坐着海关二把手?的位置, 除非有很?要紧的会晤,去不?去点卯, 全凭他自己?高兴而已, 何况白瑾璎又生了病, 他绝没有不?来的道?理。待将车停到?了36号门前, 白瑾璎矮身坐进副手?座时,下意识便伸出手?想要探一探她额头的温度。

白瑾璎却没有留意, 一坐定便扭头冲他笑?了一笑?, 用一双剔透无辜的眸子将他望着。

蒋牧城看她面色苍白, 先就生出满心的怜惜, 再看她略带不?解的神?态,实在有一种?小动物似的纯洁。自己?在这种?时候动手?动脚,反倒有趁人之危的嫌疑,愈发可恶了。

于是?那手?便只是?越过她, 拉上了车窗上的漏雪纱的帘子,便很?稳地将洋车发动起?来。

拿几本书的事,不?必大张旗鼓地出动两?个?人,于是?在第三中学的校门外停车后,蒋牧城便坐在车里等?着,由白瑾璎自己?去到?办公室。只是?这样一来一回的距离,偏偏就碰上了程佩生。毋宁说,是?程佩生在蹲守着她哩。

上回见到?蒋牧城来接人后,只一个?对视,程佩生便认定了他是?一个?“劲敌”,事后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势必要找白瑾璎打探清楚才好。

是?以问候过她的病情,便将话头引到?了蒋牧城的身上,佯装不?经意地道?:“我知道?你是?很?注重隐私的人,对外不?大谈私事,但你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太好,那天开车来接你的先生”他带着俏皮意味地眨了下眼,“我快要给你们道?恭喜了吗?还是?我这一声恭喜,其实已经晚了呢?”

他看向白瑾璎一双纤白的手?,上头倒是?没有戴戒指,不?过也不?是?没有为了书写方便的缘故才不?戴之可能。

只是?没有想到?,他不?过调侃一句,白瑾璎的脸却肉眼可见地红起?来,在那缺乏气色的白皮肤上,更显得像沁着血似的。白瑾璎自己?也搞不?懂,怎么前有徐百富后有程佩生,但凡有人开自己?和蒋牧城的玩笑?,她的反应就是?这样的大?

可他们毕竟不?是?......不?能别人抱了开玩笑?的心,自己?就真的一笑?置之。

是?以极力地按下乱得不?成章法的心跳,正了脸色道?:“不?要瞎说,为着彼此家里交情很?深的缘故,他才格外的关照我,我们不?是?”白瑾璎咬了咬下唇,“这样胡猜的话,不?要再说了,对他对我,都很?不?好。”

分明将事情澄清了,心里又无端觉得空落落的。

反倒是?程佩生松了口气,笑?了笑?说:“好,是?我胡猜,还猜错了。白老师快拿了东西,回去好好休息吧。”

白瑾璎断然否认和那先生有婚姻的关系,这当然给了他一分希望,只是?程佩生也没有全然地放松。看白瑾璎刚才的神?色,若说是?羞愤,那显然也是?羞更多于愤,她对于那位先生,未必是?全无情谊的,自己?要怎样使?一位女子的心意发生转移,那又是?一道?难题。

这样一想,复又叹了口气,摇着头回去了办公室。

另一边,蒋牧城将车停靠在校门外,也不?是?无事发生的。实际上,他的车一停下,便赶上缪昌平由教室里出来,在三楼的走廊上向外一望,第一眼便看见了这亮堂气派的林肯牌汽车。

同样是?走在大街上,若说女子的目光容易被珠宝华服之流的漂亮物件所?吸引,那么吸引男子目光的,无疑是?一辆好轿车了。

自己?什么时候也能买一部洋车过把瘾呢?林肯牌的洋车必然是?买不?起?的,那就买最普通的牌子,价格虽然也是?不?菲,可开出去,多么有面子!

缪昌平正想得入神?,那边林肯车的车门一开,想不?到?竟是?白老师迈了出来。她下了车,却并不?马上就走,而是?回过头和车里的人依依惜别似的,片刻后才往学校里来。

缪昌平满心的艳羡顿时化作不?满,由鼻子里讥讽地哼了一声,心道?:这世道?还是?当女子好,处处可以受到?优待,不?光公车上写了礼让妇女,上电影院上餐厅,同样要以女子为优先,不?然就显得你不?是?个?绅士,听?闻那些轮船或是?飞机一旦失事,连逃生的机会,也是?要先让给妇女儿童的!

这还是?寻常的女子,设若有美貌,那更加了不得了!不光能享受优待,随便勾一勾指头,那简直有数不?尽的男子愿意奉上钱财和好处!

缪昌平心里泛着酸,可恨那些便利与?好处不?是?给自己?的,还自觉受到了社会的亏待呢!他忿忿不?平地往教室办公室走,刚过一个?拐角,差点吓了一跳,由林肯车里下来的白老师正站在办公室外,和新来的教务秘书讲话哩!

这两?个?人,可都是?他的眼中钉。白瑾璎就不?必说了,一次期中考试,就差把自己?踩到?地下去了;那个?程佩生呢,话里话外都是?偏帮着白老师的意思,他也都记着呢。

是?以缪昌平并不?现身,而是?远远地看着那边的情形。他站得远,并听?不?见两?人的谈话,只看见程□□说了句什么,白老师的脸即刻便红了,滴血也似。他便像嗅到了隐秘的香油味的老鼠,整个?大脑都兴奋起?来。

那边白瑾璎很?快就走了,缪昌平却对那场面久久的不?忘,认为那里头大有文章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