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瑜笑?了一声,并没有承认,只说?:“你只记着我是你姐姐就行,至于?哪一个是你姐夫,有什么要?紧?”
白瑾琪吃了一惊,又偷看孟西?洲一眼,心道?:单看脸,这个姓孟的确实比前头姓柳的稍逊一筹,可通身的风度气?派可胜过太多啦,就这样的,大姐姐还不满意吗?
可转念又觉得,姓柳的当初甩开我姐的时候,不就是料定她找不到更好的么?瞧瞧现在!更好的还要?等着考核甄选呢!顿时又觉得出了一口?心里的恶气?,看白瑾瑜的目光都带上了一点崇敬。
又说?了两句,后台戏剧社?的成员来叫人,白瑾琪才讪笑?了两声,说?:“那你们就先回吧,演出顺利结束,我们还要?去?庆功呢。”说?定了八点前一定回家,便小?鹿似的跑远了。
孟西?洲虽远远地站着,注意力却时刻放在她二人身上,见白瑾琪跑开了,当即便施施然走过来,问:“你们说?我什么呢?”
白瑾瑜把他凑近的脸推开一点,笑?道?:“我们为什么要?说?你?我们在说?今天的小?捐款呢。那小?东西?,年纪不大,虚荣心倒不小?,还指望我当一回冤大头呢。”听着不算好话,口?吻中却带着格外的纵容。
孟西?洲心道?:你口?中的小?东西?中途往我这儿看了好几回,怎么不是在说?我?不过见白瑾瑜笑?吟吟的样子,也就心照不宣似的,不再?追问了。
同一时刻,白瑾瑜心里也自有思量,心想:总听人说?,谈爱情也要?讲天时地利人和,从?前没工夫细想,现在倒觉得这话说?得不错。
譬如她和柳世新交往的时候,且不说?人和怎么样,光是天时和地利,就一样也没占着。
柳世新刚在船贸公司谋了份职业,她自己又四处奔走忙于?开店,尤其是她,回国后的头两年几乎过得脚不沾地,不是去?英国看货,就是去?上海广州勘察市场,不要?说?培养感?情,一年里能有三四次见面的机会,已是不容易了。可设若要?她为了多见面而放松事业呢?那是万万做不到的。
如此土壤,又如何能长出爱情之花?可见她和柳世新,本来就是有缘无分,想通这一点,心里更是豁然一亮。
反观孟西?洲,如今两人都是小?有所成,不必把太多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自然也多出不少相处的时间。孟西洲对感?情倒也很积极,三不五时地挂来电话请她出门,对方邀约的次数多了,她这边自然联系得少了,毕竟人除了谈情说?爱,还得干正?事不是?
只是自己一次也不找他,又无端显得冷淡,说不大过去。于是这次的汇演,瑾璎一说?来不了,她就想到了孟西?洲,电话打得突然,想不到竟也把人约来了。
白瑾瑜面上不显,心里总归很高兴,直觉这一次和上一次是不大相同的,大概兴许,也会有不大相同的结果呢?
正?想着,两人已走出了星河剧院的大门。白瑾瑜的旗袍一角被风吹得翻起一下,孟西?洲看见了,脚下没有停,问:“你真不冷吗?”一面握了她的手,玩闹似的,径自塞进自己外衣的口?袋里。
却听白瑾瑜小?声抽了口?气?,手上奋力一拔,顷刻又从?他的口?袋里逃出生天。
孟西?洲本就有点试探的意思,只当她是不喜欢生气?了,心里刚生出一点失落,却见她食指关节处被划开一道?细细的口?子,隐隐沁出血珠来。伤口?虽小?,想必很痛,白瑾瑜忍不住将伤口?凑到嘴边吮了一吮,拧着眉问:“你口?袋里装了什么?”
孟西?洲这才知道?是错怪她了,心里一松,又觉得奇怪:自己口?袋里什么也没装呀。
可伸手进去?一摸,还真摸到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小?纸片,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张小?相。上头的女子脸蛋雪白,描眉画目,因为化妆的缘故,一张和白瑾瑜有两分相像的面貌此刻瞧着已是判若两人了,但孟西?洲昨天刚见过她,又怎会认不出?分明就是北油车弄的姚宝莲。
孟西?洲不妨自己被个女人摆了一道?,一声冷笑?还没溢出口?,眼角余光瞥见白瑾瑜,显然她也看清了相片上的人物,脸上正?挂着一抹冷笑?哩!一时间,那冷笑?发不出也收不回,反倒将自己的五脏六腑冻得透凉。
他心知白瑾瑜疑心自己,可他自认所作所为无可指摘,越遭怀疑,越不屑于?解释,心里怨气?横生,只想将那相片撕个粉碎才好。
不想刚一动手,就被白瑾瑜按下了:“撕它做什么,我都看到了。敢问相片上的人是谁呢?”
孟西?洲看她的面色冷若冰霜,和刚才笑?吟吟的样子可谓是天差地别,胃里更像是转了筋似的,气?闷道?:“不必知道?她是谁,横竖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就是了。”
“没有半点关系,人家的相片又怎么会在你口?袋里?”白瑾瑜反倒笑?一下,也不等他回答,抬手制止道?,“不必着急,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两天时间好好想一想,到时候一并解释清楚。”
孟西?洲直觉她话里有话,眉头打起结来:“这是什么意思?我现在就能说?清,何必再?等两天后?”
到这时,白瑾瑜的耐心也告罄了,心道?:我有意给你留一条退路,你还不领情吗?重新放冷了脸色,道?:“当然是给你时间自圆其说?了,该想的想好,该断的断了,若到时候再?让我听出话里有纰漏,我可就没这样好说?话了。”
孟西?洲气?极了,也憋屈极了,问:“你是料定我在编谎话了?”
白瑾瑜抿着唇,并不想和他吵。他们如今正?站在剧院外的马路边上,尽管彼此都放低了声音,但两个人是不是僵持对抗的样子,别人总看得出来。便说?:“我们找一间店坐下谈,不要?在大街上起争执。”
孟西?洲气?极反笑?,这都涉及忠诚问题了,她还有心思讲体面呢!干脆拉了白瑾瑜的胳膊,往自己洋车的方向走,“那正?好,不如就去?我家好了。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关上门来,我们也好谈个清楚。”
去?的途中,还不忘将那相片一撕为二,随手丢进了街边的秽物篓里。可见这东西?,他是连家门都不想带进去?的。
另一边,戏剧社?的庆功宴热热闹闹地直开到晚上七点多钟,结束时天都半黑了。社?里的女同学?,除却几个家里来接的,别的都配上一位男同学?做“护花使?者?”,送到家里以策安全。
轮到白瑾琪的时候,好几个男学?生蠢蠢欲动呢,都抵不上郑家树主动开口?道?:“白同学?就由我来送吧,男主演送一送女主演,那也是很应当的。”
白瑾琪倒是无所谓,她本想自己叫一辆黄包车回家的,但既然郑家树自告奋勇,自己能对着一张俊脸,也不亏呀。
于?是一路上边聊边走,眼看椿樟街36号已近在眼前了,不妨郑家树突然停住脚步,转过了身。
头顶上的路灯闪烁一下,正?投下一片昏昏黄黄的影子将二人笼罩着,只见郑家树对她微笑?一下,说?:“西?方戏剧里总将爱情的起源归于?爱神的金箭,那金箭威力巨大,一旦谁被射中,注定要?落入爱情之网。”
“我从?前只视其为艺术的虚构,如今才真切体会到它的威力。”说?到这,又深深凝视了白瑾琪一眼,“只是白同学?,一个人掉进爱情之网太可怜了,我想拉你一起,你答不答应呢?”
第49章 第 49 章 事隔许久,也该说一说住……
事隔许久, 也该说一说住在北油车弄的姚宝莲了。
自从孟西洲发?现她长得和白瑾瑜有?两?分相像,便?暗自计较着,决不能叫她趟进皮肉生意的浑水。
北京城说小不小, 说大也不大, 设若有?个认识白瑾瑜的人叫了姚宝莲的条子呢?会叫条子的人, 说起话来大多也荤素不忌, 要是寻开心到白瑾瑜的身上, 光是想一想,他便?大动肝火。
是以在孟西洲提出?资助之后,姚大娘便?将姚宝莲送去了裕兴女子教会学堂,学堂读书的费用早已经结清, 又有?每月三十块钱可以白拿, 这样的好事, 对?于穷的时候连米都揭不开锅的姚家而言,哪里想得到哇!
在姚宝莲一边, 她本人虽是没有?半点心思花在读书上, 然“近朱者赤”, 成?天和那些?活泼泼的女学生并稳重自持的教师们?呆在一处, 竟也改掉了原来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瞧着真像是个家教不差的女学生了。又她生得好看, 渐渐的竟也交到一些?朋友, 上下学的路上, 也有?在附近工作或路过?的先生们?, 将目光投注到她的身上了。
她心里感到得意,愈发?对?自己的外表注重起来,衣服要用有?香味的皂角洗得干干净净,头?发?光是梳起来还不够, 得配一条丝带子才好。这些?是很好实现的,三十块的家用可不算少呀,只要不是大鱼大肉地吃,每月总能余下来几块钱,买点香皂丝带又算得了什么?
这样下来,不出?几个月,竟也有?人托了人来打听姚宝莲今年多大,家住哪里云云,很有?要相看的意思。
姚大娘如今也是长过?见识的人了,看着女儿亭亭玉立的样子,又是受人高看一眼的女学生,抱着待价而沽的念头?,对?谁的打探也没有?答复。
心道:不过?几个小职员罢了,一个月也就是大几十块钱的收入,哪里配得上我的宝莲?瞧瞧那天那一位顶气派的先生,什么也不图,二?话不说就要出?钱送我闺女上学去哩!指不定我的宝莲,就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命呀!
是以对?那些?勤恳又普通的先生,一个也瞧不上。
姚大娘瞧不上,姚宝莲这个天天往外跑的,自然更瞧不上了。
她起先还有?些?担心呢,那些?算术国文,她真是一句话也听不懂,考试分数可想而知是一片惨淡。可这样一份成?绩单交出?去,第二?个月照样有?生活费可拿,交过?几次后,她便?彻底放心了。一旦没了压力,那颗心便?飘飘然浮荡起来。
于是妆也化得,同学间的聚会活动也去得,连价位不高的跳舞厅,都和女同学结伴着去过?一次。在跳舞厅里,倒认识了一个做生意的老板,这和小小职员可不一样,兜里有?钱,出?手也阔绰,第一天就买了个粉镜盒做礼物。姚宝莲垂涎这件精巧的玩意儿很久了,自然爱不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