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1 / 1)

恭亲王?

早在他离京去往边疆之前,恭亲王就被他杀了。

他不是很爱南儿么,两人就此双宿双栖,在阴间做对鬼鸳鸯不也很好吗?

莫十九慢慢地朝长信门走去,他缓缓举起右手来,要大军原地待命,只身一人走向那个从前高不可攀的殿堂。

就在即将穿过长信门的那一刻,他的脚步瞬间顿住,瞳孔放大,全身僵硬。

只因华严殿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推开,接着,那个黄袍男子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黑发以白玉冠束在脑后,面容清浅俊秀,眉眼沉稳有加,那身龙袍像是天底下最耀眼的金线织成一般,在灼灼日光下几欲灼伤人的眼睛。

他毫不意外地看着莫十九,隔着遥远的距离,目光如炬,然后一步一步走下了石阶,朝着莫十九走来。

怎么会是他?

怎么会这样?

这不可能,他明明就死了!

莫十九浑身上下每一滴血液都凝固了,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脑中纷繁芜杂地闪过很多念头。

来不及多想,他震惊地喝道:“皇上已在战场上驾崩,此人必是奸邪之人,假扮皇上,意欲谋朝篡位!众军听命,立刻铲除奸佞,以为皇上在天之灵!”

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刀剑出鞘声。

莫十九心中稍微安定了些,却看见那个男人还在朝自己闲庭信步一般靠近,他的唇角甚至划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眼里带着从容不迫的光彩。

卓然风姿,悠然漫步,天知道他拿来这么轻松愉悦的心情!

而他越是从容,莫十九心里越是慌乱,最后咬牙大喝一声:“杀!”

可是没有人动,在这声命令之下,所有人都好端端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莫十九倏地回过头去,却只看见大军的确拔出了剑,但那无数明晃晃的冰冷刀尖都只对着他一个人,而非死而复生的皇帝。

顾祁的笑意渐深,眼眸里盛着轻轻浅浅的光辉,“你输了。”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所幸他没有辜负自己的王位,所幸……他没有输掉这个令他厌烦却又割舍不掉的朱红色深宫。

莫十九终于冷静下来,漆黑的眼里一点光芒也没有了,只剩下冰冷的荒芜与绝望。

他中计了,皇帝其实压根就没有死,一切都只是障眼法。

他之所以能顺利地进京,然后一路带着大军穿破最后一次防线,来到长信门前,不过是因为皇帝想要瓮中捉鳖,断了他最后的活路。

多可笑,就在他以为成功唾手可得之际,一切又成了梦幻泡影,破碎得令人心寒又绝望。

夺目的阳光下,这个心如死灰的男子毅然决然地举起手中的剑,朝着腹部狠狠刺去,冰冷的长剑穿过身体,温热的鲜血汹涌而出。

他以极为缓慢的姿态倒在了雪地之中,眼里是执迷不悟的恨意与悲愤。他看见了蔚蓝如洗的晴空,看见了那轮冉冉初升的朝阳,看见了朱红色的皇宫里拿些璀璨耀眼的琉璃瓦,最后竟然看见了音邵的脸。

那个姑娘伸手接过盘子里的毒酒,忽然收起了连日以来的悲伤面孔,转而露出了从前的灿烂笑容。

她的声音清澈而温柔,总是叫人想起春日的潺潺流水。

“十九,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希望我只是那个孤女音邵,无依无靠,只有你。”

在他错愕的神情里,她是如此痛快地喝下了那杯酒,笑得像是黄昏的云霞,充满了温暖与光彩。

“敬你赠予我的最美好的半年时光。”

她呢喃着说完最后一句话,酒杯哐当一声落了地,而她就这样含笑倒在他面前,永远地闭上了眼。

腹部的鲜血还在不停涌出来,痛楚令莫十九忍不住抽搐起来,而他的手却无力地朝那缕日光艰难地扬起,最终在伸到一半的时候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眼前终于只剩下漆黑一片,所有的感官与心绪都离他远去,不论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一切都剧终了。

顾祁的笑意终于消失不见,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边,可是低头凝视半晌,大军却忽然看见他们的皇帝变了脸色。

不,这根本不是恭亲王!

顾祁的脑子里在一瞬间闪过千百种念头,他与顾初时自小一同长大,哪怕是最细微的差别,他都能判断出这个人不是顾初时。

譬如顾初时的额角有一块不易察觉的疤痕,那是他在狩猎的时候不留神被树枝划伤的。

譬如他的左手虎口有一颗浅浅的痣,那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来的。

譬如他最爱整洁了,不论什么时候,都一定不会让自己的里衣出现一丝皱褶或者污渍,而眼前这个人的里衣甚至磨了边,还有了线头。

顾祁蹙眉站在原地,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同他一样“死而复生”的萧彻策马而来,面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

“皇上,皇后娘娘不见了!”

*

京城之外有一座山,被墨河环绕,山上丛林茂密,乱石嶙峋。

楚颜费力地睁眼时,发现自己被人牢牢地缚住,双手紧紧地绑在背后,动弹不得。

另一个人站在她的身旁,一手拽着她的手臂,一手持剑,身上甚至还穿着素净华丽的宫装,清丽可人。

那人似乎也发现楚颜醒过来了,见她试图挣扎,只是微微一笑,“我若是你,就会看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乱动。”

楚颜终于侧过头去,却发现身侧的人和她一起站在山巅的悬崖之上,只要再后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而站在她身旁的不是别人,正是痴痴没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镇南大将军的孙女,崇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