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着那条亵裤,荷华的神色逐渐沉下来。
身为女子,她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既有葵水,姜姬哪来的什么怀孕?!既然没有怀孕,哪来什么流产?
她怎么说,自己明明花重金让念薇从南荒一带求得最好的绝嗣药,宸王烨每日服用,姜姬却还能怀孕。
她起先以为姜姬和她一样,怀的不是宸王烨的孩子,打算对她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荷华没什么戕害子嗣的特别爱好都是紫宸宫生活,只要别人不故意挑衅,她向来
是秉持“女人何苦难为女人”的态度。
谁知道姜姬直接玩这出!
荷华深深感觉,自从容姬自尽,自己在紫宸宫的对手,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毕竟之前她总认为,容姬虽然美丽却着实愚蠢,但得知刺杀宸王烨的幕后主使是容姬后,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现在好了,容姬的接班人姜姬,敢情是个真蠢的呀!
突然就有点孤高不胜寒。
因为亵裤的出现,荷华整个人放松下来,她踱步至姜姬身边,慢文斯理地道:
“姜姬夫人,解释一下吧,但本宫不希望你说,这条亵裤是宫女的陛下和本宫都不是傻子,它的剪裁和质地,一看便是只有夫人才能享用。”
闻言,宸王烨面色更加阴沉,冷声道:“去,请一个新的太医过来,让他好好诊断一下姜姬夫人这一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宸王烨既已发话,新的太医很快便赶到,重新替大姜姬诊过脉后,战战兢兢地道:
“回陛下,姜姬夫人……应该是没有怀孕的。她这个脉象,似乎更像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所致。如果微臣没有推断错的话,应该是南荒一带的……思母草,服用后会让女子脉象紊乱,看上去如怀胎两月一般。”
眼见事情败露,姜姬脸色惨白,死死咬住嘴唇,整个人却微微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姜老夫人一个“噗通”,直接伏地对着宸王烨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啊,这都是臣妇的主意,和夫人没什么关系!夫人也是受臣妇蒙蔽!!!”
没有理会姜老夫人的求饶,宸王烨闭了闭眼,平静道:
“来人,将宫女思慈杖毙,废除姜姬夫人一切称号,送入长门园思过。治栗内史姜堰治家无方,罚俸三年。”
自始至终,姜璘都站在一旁,苍白的脸色如同薄薄的玉瓷。
在他被带下去之前,荷华同情地瞥了他一眼。
可怜的孩子,看傻了吧,君王的雷霆之怒,可不是谁都能担待起的。
与此同时,明华殿的后院里,宫女小桃提着菜篮子,迈着轻快的小碎步,过来喂獐子。看见屈纯后,她甜甜道:
“屈纯公公,我来喂桃桃啦!”
桃桃就是她给小獐子取的名字,她还向特意向王后殿下请示,王后殿下也同意了。
“事情都办妥了?”屈纯撩了撩眼皮,颇有些意兴阑珊。
这次摇光出征没有带屈纯,只是让他留在紫宸宫好生照看着王后,这让侍奉摇光多年的屈纯,很是失落。
小桃点头:“办妥啦,秋草是我的同乡,之前姜姬夫人因为陛下多看了她一眼,就罚她顶着大太阳垫着碎瓷片跪在殿外,她说,只要太子殿下能把她调来明华殿,她就唯太子殿下马首是瞻。”
“那就好。”屈纯点点头,“赶快牵着獐子过去吧,给你们小君逗个乐,听说她近来心情不好,食不下咽,千万别伤了贵体才是。”
小桃清脆地“哎”了一声,给小獐子喂完菜叶后,牵着它离开明华殿。
出来的时候,她瞥了眼含章殿的方向,不屑地啐了一口她口中那个名叫秋草的宫女,正是今天含章殿上,暴露姜姬假孕的人。
天道好轮回,叫你踏青时候欺负我和桃桃,哼。
她这样想着,摸了摸小獐子毛茸茸的脑袋,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回到凤梧殿,荷华逗了一会小獐子,便让小桃牵下去了。
她倚在软塌上,以手支颐,回想着今天含章殿发生的一切。
听说回去以后宸王烨余怒未消,连小姜姬都遭了狠狠一顿训斥,罚抄《女则》五百遍。至于自己这边,宸王烨估计也害怕自己的孩子是假的,特意命了三个太医过来给她诊脉,确认自己不是假孕。
话说回来,她的孩子确实是真的,但……
唯一的问题是,不是宸王烨的。
大姜姬假孕尚且如此,要是日后宸王烨得知自己的孩子不是他的血脉……
荷华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忽然,孩子在肚子里顽皮地踢了她一脚,荷华不由得以手抚摸腹部,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悸动。下意识想,也不知道摇光那边如何……
他,可还安好?
朔风在军帐外呼啸,似要将这天地都撕成碎片。
帐内,一盏孤灯摇摇晃晃,昏黄的光在粗糙的牛皮帐上投下斑驳的影。
太子摇光身披月白色披风,端坐在长桌前,手中的狼毫在羊皮地图上轻点,墨痕如蜿蜒的蛇,蜿蜒在山川与关隘之间。
副将秦骁单膝跪地,长刀横放于身前,映着寒光,与帐内的暖光格格不入因云起已死,宸国暂无大将可用,卫尉沈冉又要保卫王都,所以宸王烨特意拨了昔日跟随云起一起征伐过夏国的秦骁随行。
“殿下,”秦骁沉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沙砾般的粗粝,“斥候来报,容国的军队已经在三日急行军后,抵达了戚谷关下。他们的先锋骑兵,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马匹也是塞外的良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
摇光微微皱眉,他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帐中牛油蜡烛忽地爆开灯花,他执狼毫的手悬在半空。
“戚谷关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容国的军队贸然进攻,必然损失惨重。但他们如此急切,背后定有深意。”
笔尖沿着地图上的戚谷关轮廓缓缓移动,仿佛能触摸到那高耸的城墙和险峻的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