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不对劲。
两边的云离我们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看着却像是要往我们这边过来。
我不懂气象这些,也能想到,在海上被两个云墙夹在中间,不是什么好事。
从灰白色卷云那侧,整齐的涌浪推来,船体规律性起伏,如同呼吸。铅灰色云墙那侧,海面炸开密集的白冠浪,风力变大了,浪花被撕成盐水雾,飘至甲板……这么高的甲板,水雾飘上来了?!
耳朵难受,耳膜发胀的感觉。
“诶。”我有了新发现,“程奕时,你头发飘起来了,是静电还是风啊,怎么这个效果。”
低频震动从脚底传来,程奕时没有接我这句有些幼稚的话:“引擎模式切换了,怎么回事……?”
雨丝细密如砂纸,落在我们的白衣服上,竟然把白布染成淡红色,更不对了,我刚想和程奕时说回舱,广播嗡了一声,开始循环播放多语言提示:“请勿靠近外侧栏杆,非必要勿停留甲板……”
我们对视一眼。
“走吗?”
“走。”
离开甲板,身后,七短一长八声汽笛。
关于台风的内容,应该是不太科学的,虽然我查了老多资料,但是它们没有告诉我气象表现距观测点的对应距离,呃啊…
双台风夹击中,孤舟
“各位乘客请注意,双台风交互影响导致海况恶化,请立即返回舱房,并固定随身物品。重复,这不是演习”
风声雨声扭曲成嘶吼尖啸,即使已经回到了房间,这些挡不住的声音还是如影随形刺进耳朵,房间里的广播一遍遍催促乘客回房,是全船广播,估计外面不少人在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游轮的晃动愈发剧烈了,程奕时打客房电话拨到服务台,能打通,服务台解释,台风“海葵”和“鸿雁”路径突变,突然转向组成双台风系统,形成“互旋效应”,原避风航线失效,游轮当前被困台风交汇区。
“我们通过卫星EPIRB发送信号,坐标同步至香港海事处、日本海上保安厅,请您呆在舱房内,务必不要随意走动,稍后我们将发放防滑手环与呕吐袋至每个房间。”服务台工作人员安抚道,“每隔2小时,舱内电视与广播将通报台风动态,请您稳定情绪,我们会顺利脱困。”
船体横摇,电力中断,我打开手机想和妈妈打电话,发现信号和网络都断掉了。
千分之一的概率,怎么就给我遇上了……?
“程奕时……”我缩到程奕时怀里,扯过他的胳膊,让他抱我,“我怕。”
透过暴雨冲刷的玻璃,“鸿雁”的云墙倾泻如沥青瀑布,其间,闪电噼出哥特式尖拱的形状。
台风外围散射环状绿光,将游轮笼罩在末日色调中,云层间频繁出现干闪,无声的紫白光弧在云层深处交织成网,时而噼下,伴随巨大声响。
太响了,每次雷声都来的无法预估,防不胜防,每一声我都情不自禁抖一下,愣是在这样严肃的场合把程奕时弄笑了:“抖什么啊,还是有规律的……怕打雷吗?”
我声音颤抖:“闭嘴啊,这么大的雷声谁不怕……啊啊啊,我不想死在这里啊……程奕时……”
有人按门铃,服务员在外面喊,请我们开门接收应急物品。
程奕时要下床去拿,我扒住他:“别,别放开我,我真的怕……”我着急的要哭出来了,“带我一起去……”
舱房外的服务员看到我们两个人纠缠着程奕时把我蜷在怀里抱着开门,呆了一下,随即表现出良好的职业素养,递给我们防滑手环、呕吐袋和缓解晕船的薄荷糖。
她告知我们,医务室增配有晕船针剂,可按需拨打客房电话,医生会上门服务,心理医生也有轮班,如乘客发现自己有异常情绪,她们将在电话里对乘客进行焦虑疏导。
程奕时问了就餐问题,她说:“现在暂时停电,各餐厅的厨房都暂停运行了,稍后风浪稍平静时,我们会使用一次性餐盒配送至您的房间,但是菜品和口味无法保证。”
“好的,谢谢。”程奕时单手拎那一袋东西,一手箍紧我的腰背怕我摔,向后倒退回房。
服务员贴心的关上了门。
程奕时也被游轮的摇晃弄的站不稳,索性带着我一起倒在床上,双人大床此时变成了乱摆的摇篮,虽然晃的躺不安稳,总比站着被摇到地上要好。
阳台门框与墙体接缝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衣柜门自动开合,衣架撞击金属杆的节奏形成诡异的打击乐,我心头一跳,把程奕时抱得更紧,恨不得变成连体婴儿就此挂在他身上。
海浪砸向阳台玻璃围栏,咸腥水雾从门缝渗入,我闻到气味抬眼看的那一瞬间,阳台的固定式藤编躺椅突然崩解,快速风作用力下,碎片嵌入阳台天花板。
程奕时把我用床单绑在床垫上,打开海事雷达APP看经纬度坐标,我出现轻微的视觉错乱,看什么东西都自带幻影特效。好羡慕程奕时一点事没有:“你怎么不晕啊……?”
“我耳石和半规管长的比较好,很协调。”程奕时放下手机,又来搂住我,“想吐吗,给你拿呕吐袋。”
我摇摇头,实话实说告诉他:“不想吐。有点饿了。房间里有吃的吗?我一直闻到好香的食物味。”
程奕时皱眉:“你缺氧了。”
他打开房建角落的应急装置,取出氧气罐给我吸了点氧气,广播忽然响起,播报当前横摇15°,声称远低于设计极限25°。
程奕时手机开着倾角仪,显示当前数值20°。佬阿'姨婆;海废追章,33;0139;493羊君
“程奕时。”我脑子晕乎,叫他的名字,说胡话,什么烂话都往外蹦,“我们今天会死掉吗?”
“不会的,游轮有EWSIS。嗯……就是极端气象稳性集成系统,我们不会出事的,很快就会等来救援。”
“可是我怕。”我恍惚道。
程奕时换了个轻松的语气,开玩笑问我:“唔,那你有什么遗愿吗?”
“什么时候你还开玩笑……”我伸手,没什么力气的抽他胳膊,嘴上这么说,却把玩笑开了回去,“我还是处男我不想死啊……”
“诶。那我们现在做一下,你就不是处男了。”
程奕时支起上半身,拨弄随船体翻滚变成“墨西哥肉卷”的我。
正常情况下应该背靠两面墙夹角,用膝盖微屈缓冲震动,像他们这样躺床上属于行为失控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