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于夜色下疾行,暗影如潮水般包裹着他们周身,是迷雾也是保护。

景物飞掠而过、快速变换,唯有那轮蓝月依旧高悬,投下冷冽而诡谲的光辉。

黑影散去,足尖终于触及实地。

他们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大院。

说是大院都还太保守,要说是宫殿都不为过。

毕竟,溯洄乃西妖皇烛曜,最古老天狐的孩子,在妖界,他也是一方霸主,拥有自己的封地,只是他更喜欢待在宵岭山,离群索居,远离妖界,远离不能亲近的父母。

溯洄抱着铃兰,一路来到主殿寝房,就像刮过了一阵风,房门碰的在他俩身后关上。

四周环顾,这处宫殿般的寝房奢华瑰丽,紫纱帐幕自穹顶垂落,层层交叠,仿如茧罩。透过帐幕隐见床榻之上银线绣制的妖狐纹路,宛如活物般流转着诡异灵光。

雕刻精致的朱红柱身嵌满金黄符文,封印着某种无形力量。墙上屏风描绘的并非人间景致,而是妖界浩瀚的山河,星火燎原,长空浮现异兽游弋的身影,影影绰绰,时不时会流动。

一张由万年寒玉雕琢而成的桌案静立于殿内,玉质如冰,流转着淡淡的月华,案上摆放着一盏青金鎏纹的古灯,烛焰幽蓝,燃烧着妖火,四周的影子随火光之微微扭曲。

寝殿的地面铺设着以妖兽皮毛缝制的锦毯,柔软似云,却染着暗红之色,也不知出自于什么样的珍奇异兽。

殿内高悬的一幅画卷,画卷边缘以龙鳞封裹,画里是一条巨龙,这幅画是他母亲敖澜赐予他的画卷,那条巨龙栩栩如生,每一片龙鳞都散发着光华,那可是真正的龙鳞,每一片都能够拿来祈雨。

铃兰心头一紧,直觉告诉她,此地,非她该久留之处。

可是此刻,她无暇细究,眼前之人,銀发微乱,衣襟染血,气息虚浮。

溯洄将她拥入怀中,怀抱并不紧,却让她无端生出几分不安。

她的目光触及那点点血迹,心中微颤,声音也不禁发颤:“溯洄,你……你的伤如何?让我看看,可好?”

溯洄冷哼一声,金色瞳眸微挑,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你还会关心我?我可真是受宠若惊。”说罢,他便偏过头,不肯看她。

铃兰心下无奈,伸手去解他的衣裳,这一次,他没有躲避。

当衣襟敞开,铃兰倒抽一口气。只见他胸口处伤口深可见骨,皮肉翻卷,黑色毒气盘踞其上,如活物般缓缓渗入血肉。

他的伤口并非寻常刀剑所致,而是被上古神兽白泽之爪撕裂。白泽爪中蕴藏雷罡与净世神力,对妖族而言,这便是剧毒,难以驱散,若是不治疗,恐怕伤及性命。

即便如此,溯洄依旧神色如常,眉眼间没有半分触动,他姿态依旧慵懒,好似这伤口并不属于他。

铃兰羽睫轻颤,心中泛起难以言喻的心疼。她屏息凝神,指尖凝聚灵力,微光氤氲,试图驱散鲜血,促使裂开的皮肉愈合。她的治愈术,在天元山首屈一指,就连天玑子都夸她天赋过人,胜过裴峋。

然而,治愈术法甫施展,伤口始先愈合,黑气便再度侵袭,瞬间将皮肉割裂得更深,浓稠黑血渗出,带着妖异的诡光。

铃兰咬紧下唇,这伤势,根本不是她的治愈术能解。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伤口,试图再度施法,却发现每一缕灵力,皆被那黑气吞噬。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溯洄所承受的痛苦,远超她的想像。

“给我上药。”溯洄微哑的嗓音响起,透着几分虚弱,“五斗柜第三层,右边,紫色的盒子。”

铃兰急忙转身,依言取出那紫色的药盒。她的背影落入溯洄眼底,他的金色瞳孔微微闪烁,心情愉悦到几乎想要哼歌。九条银白大尾轻轻摇曳,然而在铃兰转身的瞬间,他已恢复一贯从容。

0091 89 只许看我(小黑屋开始)

铃兰跪坐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打开紫色药盒。

只见盒内盛放着一瓶莹润如玉的白色瓷瓶,几张散发微光的符箓封印于瓷瓶之上。

这是妖族珍宝,霜魄琉璃膏。

这膏药极为珍稀,能温养妖血,祛除万毒,上古神兽的毒性,也唯有此药能解。

铃兰抬眸看了溯洄一眼,见他闭着眼,气息紊乱,便知这伤对他而言,并非表面上那般无碍。

她打开瓷瓶,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溯洄。

“倒出来,用手抹。”溯洄的目光不愿停留在铃兰身上,只留给铃兰一个完美的侧影。

铃兰心系他身上的伤,倒也不与他计较太多,她将霜魄琉璃膏倒了一些道掌心上头。

那药膏比膏状更稀和一些,呈现半流体,闪烁着细细光泽,如同五彩琉璃,质地温润,触手生温,气味极好,即使不知道内容物,铃兰也知这并非凡物。

指尖轻蘸,铃兰小心翼翼温润的药液覆上伤口,唯恐弄疼溯洄。

溯洄享受着她的关爱,在铃兰的目光专注于伤口之上时,他的目光便落在铃兰身上,近乎贪婪,用眼神描摹着属于她的一切。

黑气如烈焰遭逢冰雪,瞬间发出嘶嘶声响,顽强抵抗。然而,铃兰手法稳定,一点一点,将那黑气逼退。

“嘶!”皮肉直接被消融,再重新滋长,即使是溯洄,都发出了一声轻嘶。

铃兰感受得到他皮肉紧绷,料想他是真的吃疼。

“不疼了!不疼了!”她轻轻的吹了吹他的伤处。

理论上,这样的举动毫无实质效果,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作用。

溯洄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铃兰身上,带着几分贪婪与沉醉。她为他疗伤的模样,专注而温柔,令他心头微动,嘴角不自觉地轻轻上扬。

“怎么,这么心疼我?”他的声音似笑非笑,带着一丝试探,更多的是想要她哄哄自己。

铃兰未曾接话,待药效完全发挥,伤口止血,黑气消散,她才长舒了一口气。

“我自是关心你……”她坦然承认,抬眸与他对视。

两人的目光交会,许多话却终究未曾说出口。

铃兰很快移开目光,溯洄的伤势已无大碍,而她的心思却不禁飘回了裴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