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裴峋持续在她耳边吩咐她事情,她捏了捏掌心,竟是希望这一条路不要走完。

希望,可以和他在一起,能多一刻是一刻。

可天不遂人愿,这一条路终是走到尽头。

二人回到客栈,桌上置放着煮好的茶水,小火炉在下头烧着,茶水温度正好。

铃兰看着那茶壶,深吸一口气,信手斟满两盏,一盏置于唇边,轻啜一口,另一盏则推至溯洄面前。

溯洄接过茶盏,毫不犹豫地饮下。

茶水入喉,不一回儿,他意识便是一阵恍惚。

察觉不对劲,溯洄目光骤变,他蓦地抬眸望向铃兰,眼底闪过骇然之色。

“铃兰……”

他唤她的名字,试图强撑意识,却无奈视线逐渐朦胧,身体如坠深渊,终究倒伏于案上。

铃兰静静凝视沉睡的溯洄,他睡前还在挣扎,脸上带着怒气,见她如此,铃兰神色复杂,沉默好半晌,唇间轻吐一声,“对不起。”她声若蚊呐。

世间情爱,有多少能走到最后?人与人之间尚且如此,更遑论妖与人。

叶岳与方情浓如是,溯洄与她,亦复如是。

这茶水里面,下了可以迷昏大妖的迷药,照理来说,溯洄是怎么样都不可能摄入的,可这茶偏偏是铃兰递给他的,他不疑有他,就这么把茶喝了下去。

当然,这其中也有铃兰率先喝下茶的原因在。溯洄不知,这茶壶乃阴阳壶,机关一启,便能倒出两盏各异之茶。

一盏参杂迷药,另一盏却是寻常清茗。

至于那药,正是裴峋事先准备妥当的。

“铃兰,随师兄回去吧。”

窗棂骤然敞开,夜风轻卷帘幕,裴峋身形翩然,凌空一跃,落入房中,动作轻巧如雁落平沙。

自铃兰与溯洄离开客栈的那刻起,他便隐于人潮,静静锁定她的踪迹。只是溯洄始终相伴,使他无法轻举妄动。数次试图寻机出手,皆因溯洄道行深不可测,根本无从下手。

即便未曾与溯洄正面交锋,裴峋早已心知肚明,自己根本不是这妖物的对手。他思来想去,唯有剑走偏锋,另寻法子带走铃兰。

铃兰凝视着裴峋,心绪复杂难言。归途中,裴峋曾以传音符告知她,茶盏之中暗藏迷药,让她配合行动。

这一路上,她思虑再三,最终决定配合行事。

与溯洄相处的日子,确然欢愉多于艰难,可叶岳与方情浓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她是天元派弟子,本与妖类殊途,如今又岂能踏上与方情浓相同的不归路?

“师兄,你要做什么?”铃兰见裴峋取出镇妖塔,神色微变,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裴峋微微挑眉,淡声道:“他是妖,当然要将他封入镇妖塔。”

铃兰闻言,当即阻止,“师兄,溯洄虽为妖物,却千年不曾踏足人间,更未加害于人,你不可收他。再者,此等大妖,又岂是镇妖塔能轻易镇压的?我们速速离去,莫要耽搁。”

裴峋闻言,心中虽有不甘,却知铃兰所言非虚。

只是,他要如何放过溯洄?

这妖物与铃兰曾经朝夕相对。

他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俩十指相扣,他已经看出来了!铃兰对溯洄生出了男女之情,这令他胸臆间生出一股近乎疯狂的妒恨。

铃兰分明是他的未婚妻!

“不行!”裴峋声音低沉,眉宇间闪过阴翳,“若不除他,待他醒来,岂肯罢休?”他盯着沉睡的溯洄,目光阴沉,如欲噬人。

铃兰却不这么认为,她拉住他的袖子催促,“师兄,药效拖延不了多久,我们快走!”

溯洄的性子铃兰也是有几分认识的,妖物耿直、一条筋,没有人类那些复杂的心思,所以才会轻易被她所骗,溯洄醒来的时候,大概是要恨毒她了。

裴峋垂眸望着她,指节微微收紧,眼底闪过疯狂的执念。他本不该如此,可心念愈发混乱,见她为溯洄说情,胸中那股压抑已久的情感便愈发翻腾。

他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对铃兰起了那样的心思,见她如今显然不知,他对她的情意,已经不止于师兄对师妹护念之情。

他不想理智,想疯狂一回。

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灼热,嗓音微哑,“铃兰,妳当真要护着这妖?”

铃兰一怔,抬眼望他,却见裴峋眸色幽深,如烈焰潜伏暗流,压抑得近乎扭曲。

她心中不安,挣开他的手,低声道:“师兄,别闹了……”

裴峋盯着她,语气压抑而危险,“他与妳朝夕相对,难道你对他动了心思?

“够了!”铃兰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师兄,我与溯洄……”

她语气微滞,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0064 62 她竟骗我!(狐狐:她骗我,呜呜呜嘤嘤)(狐狐黑化了又没黑化)

裴峋见她犹疑,怒意骤生,声音压得极低,几近咬牙:“铃兰,你忘了师门的训诫了吗?”说罢,他猛然将拽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近乎粗暴。

铃兰错愕,旋即猛力抽回衣袖,后退一步,目光冷冽:“师兄,你逾矩了。”

她的眼神太冷,宛如霜雪,冷得裴峋心头发颤。他紧咬牙关,手指悄然收紧,死死压住胸口翻涌的情绪。

半晌,他垂下眼,声音低哑:“抱歉,师兄只是太过担忧……铃兰,你落崖后,我一直在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