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銮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母亲,您说菊月宴时,我便梳上如今贵家女中最流行的双蟠髻可好?还有安福寺的姑子前些日子给府上送来的那两匹尼罗,就用来给鸾儿裁两身……”
两人说笑间,凌凡霜身边的夏嬷嬷匆匆推门入内,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凌凡霜登时脸色一变,眉头紧蹙道,“可有找到人?”
“还未,听老爷身边的庄贵说,怕是凶多吉少了。”说完,夏嬷嬷便垂了眉眼,恭敬地站在一旁。
凌凡霜只觉胸中有一股热气翻滚,一下便从椅上站起,在屋内来回踱步。她也不知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最终只憋出一句,“甚好,甚好!”
想当年自己以侧室之位入府,便是叫那垂兰园的女人压了一头,连带着她的一双儿女都比薛适矮了一头。
她在府里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找了垂兰园的错处,将两人赶出了府,自己也被抬了正,可这舒心日子没过几年,垂兰园那女人所出的儿子薛适竟连中三元,一上朝堂便被圣上重用,连带着国公爷和族老都对他刮目相看,多次上门陪着笑脸请他归宗。
薛适性子傲,竟还屡次拒绝,国公爷这才负气给她儿薛卞璞请封了世子之位。
没想到薛适在因在朝堂翻云覆雨的手段,结下不少仇家,被人暗害,现下音讯全无。
这下好了,垂兰园那个前两年刚刚病故,而她唯一的儿子如今也凶多吉少。
这下她和她儿终于可以稳稳当当地稳坐国公府头椅了。
痛快,当真是痛快地很啊!
大喜过望,凌凡霜似哭似笑地抓住一旁的夏嬷嬷肩膀再三确认,“当真是派出了百余名暗卫也寻他不到!?”
第2章 捡人“卦象显示施主亲手斩断了一善缘……
翌日,东福寺内人来人往,香火氤氲,烟雾缭绕。
姜岁欢在穿过福堂时看到了菩萨面前摆着的签罐子,停下了脚步。
她今晨早起采了两个时辰的金桂露水,却在快要装满时被旁的人撞了一下背脊。她一下子脚步不稳,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那整罐的晶莹露水,便也全然送归尘土了。
心道运势不佳,她便跪在蒲叶垫上摇起了签,随后对着手中那支刚从签罐里掉出来的下下签,望得出神。
“小师傅留步,这签文是为何意?可能转运?”姜岁欢忙拦下一个敲着铜磬路过的小沙弥,寻求破解之法。
小沙弥瞧着那签上红彤彤的“大凶”二字,皱了皱眉,随即开口“施主且跟我来。”
姜岁欢被引到另一座神龛前,待投了几枚元宝铜币后,照着小沙弥的意思又摇起了签罐。
然后看着掉下来的新签,只觉后背发凉发怵,“怎的又是下下签?”
“两签皆是如此…这…”小沙弥上下打量了姜岁欢两眼,眉头皱的更深了,将话说得直接,“卦象显示施主亲手斩断了一善缘,如不修补,那施主日后轻则运势走低,重则病痛缠身,不得善终。
女施主不妨想想最近遇到的人和事。
常言道,相鼠有齿,人而无止。施主切记善不可失,恶不可长啊。”
姜岁欢听着沙弥的话愣了两秒,随即像是被戳中什么心事般涨红了脸,羞恼起来,“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你这小沙弥,收了我这么多香火钱还来吓我。说罢,这是还要我供奉多少?”
见小沙弥只是摇头,不再说话,她一股脑儿地将钱袋子里的碎银都掏了出来,全扔进了香火碗里。
“全给你行了吧。”
“作孽呀,作孽。”
小沙弥看着那个扔完钱后逃也似的背影,摇了摇头。
姜岁欢快步迈下层层石阶,正欲坐上马车,却看到那脚夫握着跟断裂的车轴,丧气地坐在石子地上,“娘子,今日怕是送不了你回府了。”
姜岁欢登时便睁大了杏眸,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脑海里全是小沙弥刚刚的那句:轻则运势走低,重则病痛缠身,不得善终。
“当真是见了鬼了。”
姜岁欢联想到自己今日无端打翻的露水,莫名断裂的车轴,还有前日被刻意扣上的婚事,呼吸一下就变得急促起来。
待伸手摸了摸袖中藏着的佩玉带子后,她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毅然朝东福寺后山脚下的荒河走去。
姜岁欢摸着河石,任初秋微凉的河
水浸过圆头锦履,走了好一阵儿,终于又找到了那个被激流冲蹭到巨石边搁浅的身影。
“幸好还在。”姜岁欢吁了口气。
她今早在东福寺西山桂林采露水的时候,不经意往崖下一瞥,就看到河边貌似有个人瘫在地上。
她冲下去想要救人,却在摸到岸边时发现那人全身血渍,一动不动。天光未亮全,姜岁欢被满眼的血红色刺得想呕。生怕这人是被仇杀,牵连到自己,转身就跑。
跑的太急,还被脚边的烂树根绊了一跤。正要起身时,看到手边有串完好的佩玉带子,挣扎了几瞬,便昧入袖中。
姨娘看病要钱,自己跑路也需要银两,权当是这个冤死鬼赏给她这个可怜鬼的活命钱了。
可谁知,正是从她捡了这串玉牌开始,就没遇到过一件顺心事。
“冤家,真是前世欠你的。”
姜岁欢极为不舍得将昧来的玉牌串掏了出来,塞还到那人的衣襟里。
她打算给他在树边垒个石坟,将他埋了,也算是给自己结个善缘。
天光已然大亮,姜岁欢边伸手拖人,边将那人细细打量。
一身锦白的宽袖广神长袍,因着肩胛那处致命刀伤,鲜血将白袍完全浸染,皮开肉绽,伤可见骨,好不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