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晟的神态轻松，嘴也里说着关心的话，但是脚却是一步也没有动，仿佛被什么东西钉在了门口，立在那里活脱脱像一个不合时宜的塑像。

没有得到赵宥的回答是陆晟意料之中的事，他耸了耸肩，刚想不经意地转移话题，却见赵宥将手里的烟叼在了嘴里，伸手...

朝他招了招。

陆晟所有的话像是被一拳打回了喉咙里，赵宥的这个动作扒下了他方才的所有的故作轻松，陆晟抿了抿唇，还是朝对方的方向走了过去。

京城的秋天温度坠的很快，室内也染上了几丝凉意，尤其是现在转了阴，一片萧瑟下显得人气也少了几分。

陆晟原本是想问赵宥要不要多穿几件衣服，手都已经轻轻搭上了，出口的话却是鬼使神差地转了调。

“我以为妈妈会带着赵婉走，不走了吗？”

屋内的窗帘被拉了一半，室内的光感灯亮了一半，显得赵宥的脸有些明暗不定。

“所以妈妈你是终于决定不再围着赵婉那朵花打转了？我早和你说了，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你凭什么要围着别人活？不憋屈吗？”

陆晟蹲坐在赵宥面前，双手垂在膝前，像是错频的录音机一般，嘻嘻笑笑地说着一些乱七八糟，甚至没有逻辑的话，但绕来绕去都是绕不过“赵婉”这一个名字。

赵宥始终没有接他的话，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透过那层精致美丽的皮囊，默不作声地旁观着这场歇斯底里的独角戏。

“所以你为什么不走啊，妈妈？我还是觉得很难理解，要让你放下那层可怜的英雄主义真是...”

“啪”

陆晟的头微微侧了过去，这一巴掌来得又快又重，几乎是片刻的功夫，那半张脸就微微泛起了肿，鬓角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眉眼，室内却是突兀的安静了下来。

“想知道？”

在陆晟如连珠炮似的话音落下后，赵宥头一次出了声，一声轻笑缓缓飘进了陆晟的耳朵里，混杂着空气中那股浓郁的烟草味。

“很简单。”

“我总觉得巴掌扇不到你脸上，心里憋得慌，这个答案你喜欢吗？”

“那你这一巴掌要付出的代价可真大，赵..”

赵宥没让陆晟说完这句话，径直掐住了对方的下巴，手指按进了那片红肿的皮肤，陆晟还想笑，却在听到赵宥的话后偃旗息鼓。

“你为什么总是盯着赵婉不放？我妹妹得罪过你吗？”

说到这，赵宥疑惑地望着那双好看的眼睛，蓦地笑出了声。

“你什么都想和赵婉比，总是口口声声地说..赵婉是我的累赘，我要为自己活什么的，但是陆晟，你不觉得你说这句话格外的讽刺吗？”

“你们想替赵婉做决定，也想替我做决定，归根到底你和陆之川本质没什么不同，只不过这方面陆之川比你要诚实一些，他是光明正大的不要脸，你倒是喜欢扯一些冠冕堂皇的大旗。”

赵宥的指节轻轻摩挲着陆晟的脸，逐字逐句地接着话头说了下去。

“什么是做自己？老子是谁需要你个活了十几年的屁孩子来教？”

他掸了掸烟灰，眉眼冷漠，话音落下的同时，一团雾白色的烟宛如另一击耳光，打在了陆晟的脸上。

这句话明显让陆晟的脸色变得难堪了起来，但还是忍着没有发作，只是静静地望着赵宥，那眼神像极了一只被挑衅的狼，分外不满地凝视着自己的猎物。

“陆晟。”

赵宥叫了他的全名。

“别围着我转了，也别盯着赵婉了。做些你真正喜欢的事吧，没必要一直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你只是在不甘，在抱怨。”

“可是你自己也说过不是吗，爱这种东西不是义务，也没有谁亏欠谁。我是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你可以恨我，怨我，但这没意义。”

“这并不会让你好过，也不会给我带来丝毫伤害，你想要和我做爱说白了也不过是一场报复，就当是我将你拖到这个世界上的报应，刚才的那巴掌算是两清。”

赵宥又吸了口烟，似乎此刻只有烟草的味道才能让他勉强保持着情绪的稳定。

折磨他吧...

折磨面前这个人吧...

赵宥，他让你活得更可笑了，不是吗？？

这个念头如同附骨之蛆般时不时啃食着他的脑髓，赵宥曾经想过就这么放任自己。

报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大可以不顾廉耻地顺着陆晟，也可以放下自尊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游走，陆之川是个疯子，让他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可以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血脉相连的人互相撕咬，直到两败俱伤，那是赵宥报复的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但是他做不到。

那会显得自己之前一切的反抗都活得像个笑话，或许，还有一点赵宥自己也说不出的原因。

或许是另一个微弱的心跳被强势地塞进了他的肚子。

或许是...

他也疯了吧。

*

赵宥觉得自己的身体说不出的疲倦，他突然失去了和陆晟说下去的欲望。

他松开了陆晟，站起身朝着卧室门走去，他的脚上还穿着陆晟刚刚套上来的棉质拖鞋，鞋底与湿滑的地面接触，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赵宥走了两步，转身看向蹲在原地的陆晟，对方的脸还肿着，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陆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