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当是谁, 原来是老师所为。”刘元转身看向陈平,“我知道您最是擅长谋略, 李左车的长处在于用兵,您又何苦逼迫他至此, 让他的抱负不能施展呢?”
刘元向来知道,看起来最是儒雅良善的陈平,远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般。
“说来倒也奇怪, 韩信是大?将军,他教?你兵法, 你护着他;李左车是赵国降将, 你与他相识不久,也护着他;如何到了我这里,你便要这样揣度我呢?看来公主, 并不是真心把我当做老师的啊!”
陈平一副受伤的模样:“我这个老师,在长公主心中,便是这般嫉贤妒能之人吗?到底是何时?何事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呢?我是汉王的臣子,自然要为他谋划,急他所急,想他所想,如此而?已。”
……
“是元错了,老师切莫记在心里,那究竟是为何呢?”刘元上前挽着陈平的胳膊,亲切道,“弟子愚钝,还?请您指点一二。”
“你是为何会?让张敖去河东郡做主官?”陈平面色平静,似乎一下子就?不生气了。
“自然是为了牵制张耳。”
陈平继续问道:“汉王为何让诸侯王、诸位臣子的子侄们都到荥阳做侍卫?萧丞相在关?中,为何他的子侄都在荥阳?”
“汉王是为了制衡,萧丞相他们是为了表忠心。”刘元若有所思?。
“那么,你凭什么认为,大?将军韩信不需要被制衡,他又不需要表忠心呢?”
刘元愣住了,她?明白迟早会?有矛盾出现,也看得出刘邦在调兵之时?的制衡之意?,但韩信对?自己这阿翁是真的忠心耿耿。
“你是不是觉得,他是你的老师,如同是和你绑在一处,也就?如同与汉王表了忠心?那张耳陈余曾经是一段佳话,汉王与项羽也是结拜兄弟,他们相安无事了吗?”
也对?,经过?陈平的这一番话,刘元这才惊觉,是她?当局者迷了。不论韩信是否忠心,他手中的权力是真的,他的威胁也是真的,他无父母妻子也是真的……
“多谢老师赐教?,元谨记在心。”刘元真情实意?地同陈平道谢,而?后急匆匆跑到了刘邦的营帐中。
刘元在门前,平复了一番略显急促的呼吸,见到门口有个颜色颇好的侍女,想来是李左车同她?说得“雨”。
不出意?料,她?又听见戚夫人正同刘邦撒娇,那宛若黄莺般的笑声颇具感染力。
“妾以为,这代国,应当给咱们如意?做封地。如今大?王只有如意?与盈两个孩子,盈是太子不需要这些,可不得紧着咱们如意?了?总好过?便宜了外人。”
刘邦语气中带着宠溺:“你呀你,如意?是我的亲儿子,我总不会?亏待他的。我再想想,这事也得问问元的意?见,毕竟是她?打下来的地盘,总得她?愿意?才是。”
“元迟早要嫁人的,她?一个公主罢了,你才是大?王,如何就?要听她?的?”戚夫人话里话外是对?刘元的不满,“大?王,如意?可是最像您的孩子,这是您亲口说得,您可得疼他呢!”
“大?王,我也想为您分忧呢,只可惜吕姐姐总是逞强,要一个人做事,她?这么累我也心疼……”
听到戚夫人阴阳怪气编排吕雉,刘元再也忍不住了,她?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戚夫人则麻溜地从刘邦腿上下来,没好气地白了刘元一眼。
见刘元来了,刘邦起身相迎,满脸都是喜出望外的笑容:“乃翁可是天天惦念你,总算把你盼来了。”
“阿翁,你这小妾真没规矩,真丢人。”刘元一点也不想忍耐她?,“如意?有她?这样的母亲,怕是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我看这封地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你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的长辈。”戚夫人当即就被刘元点燃了怒火,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指着刘元,“大?王,你看她!”
刘元也不惯着她?,看了看戚夫人,又看了看门口,努了努嘴:快把人弄走。
“你不是说如意离不开人,你且快些回去吧,”刘邦低声安抚,将戚夫人连哄带推送出了门,“我晚些就去看你。”
戚夫人心里噎得慌,像是吃了块干饼子没喝水。她?怒气冲冲出了门,拽着雨的袖子就?往回走。
回了帐中,她?暗中垂泪,长吁短叹。
她?一边梨花带雨地骂刘季是个负心贼,只会?给她?画大?饼;一边捶床捣枕地怨恨刘元不懂得尊重?长辈,当着刘邦下她?的面子;最后竟骂起了吕雉,全?是她?占着正妻的位置,不然这太子怎么会?轮到刘盈做,这政务怎么会交给她处理?
这些都该是她?戚懿的才对?!
雨在一旁低下了头,脚趾抓地:戚夫人连数算都不会?,她?有多少银钱都得让自己来帮忙,如何能做得来她?口中这些?
而?刘邦也有些尴尬,毕竟自己这小妾背后议论人还?被抓到了,着实是不太好看。
他摸了摸鼻子,亲切地揽住元的肩膀,眼中有泪光在闪烁:“元啊,你怎么有空来看阿翁了。”
“不来,我还?不知道由着她?这么说我呢!我阿母整日有做不完的事,为你付出了多少心力,你怎么能由着这厮议论她??她?一边为案牍劳形,一边为百姓操心,已经足够辛苦了!”
“是是是,娥姁当然辛苦,我们元也辛苦,”刘邦鼻子酸了,声音有些闷闷的,“旁人看来我是汉王,风光无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还?是曾经种地的那个农民刘季。”
“……阿翁,家?中的地似乎也不是你种的。要么是大?伯二伯,要么是我阿母,在村里的时?候你溜猫逗狗,在外面求学的时?候你带走了银钱,你何时?种过?地了?”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喜欢拆乃公的台!分明小时?候乖巧懂事的很?,只是每次他回家?都不认得他罢了。吕雉怎么啥事都和这孩子说?
“谁跟你说得这些事?”刘邦摸了摸刘元的头发,“你小时?候记性分明差得很?,我回家?以后放狗咬我,一口一个老头儿叫我。”
“我什么时?候记性差了?”刘元摇了摇头,一脸严肃道,“你忘了,我生而?知之,从小便有记忆。”
“哈哈哈,你这套可别再来糊弄我了,都是我玩剩下的把戏。”刘邦捂着肚子笑,“你这套都过?时?了,现在流行的说法是,咱汉王的长公主是仙女下凡。”
刘邦不信刘元从小是有记忆的,实在要说生而?知之,那也是被他踹下车以后踹开了窍。但……回想到上次许负同他说得那些,刘邦沉默了。
“……”刘元不欲与他再争辩,小时?候的事情,她?大?部分都是记得的。
她?笑眯眯地凑近:“阿翁啊,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想不想要女婿?”
女婿?
“你一个十四?岁的黄毛小丫头,竟也想着嫁人了?”刘邦饶有兴味,坐端正了问她?,“有乃翁的风范!当年我和曹寡妇……咳咳,元啊,不知道你看中了哪家?的青年才俊?”
难不成是他最近弄来的那些诸侯王的子侄?里面确实有几个还?算得上俊俏,也有几个称得上健硕。但刘邦就?是觉得与刘元不怎么相配。
“我跟你说过?的啊,你不记得了吗?”刘元戳了戳老头的胳膊,“我命人带了帛书给你,你怎么不认账?”
……韩信?
刘邦面色突然就?古怪了起来,上次刘元说完,他确实十分心动,但最终没敢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