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要踢的不是正常的比赛。”

段悠半蹲下来,拿起鞋子,翻过鞋底。

“我在这里放了一个带感应的小电极,可以在数毫秒内实现电压变化,让皮肤在不被灼伤的情况下,电击肌肉致麻痹。”

“什么意思……”单准感兴趣地前倾身体凑过来,段悠笑着看一眼他,把鞋底在单准的手臂上碰了一下,单准立刻缩回去,摸着胳膊大叫,“搞什么啊!”

"这是最低电量,什么感觉?"

“好像被人打了一下。”

“是的,你可以让你的对手感觉到自己被撞了,踢了,不会感觉到这是电极造成的,同时对方又能在数分钟内感到麻痹,使不上劲,适当时候你可以使用它,保护自己,比硬碰硬要好。”

单准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犹豫。

“可这是作弊吧。”

“你想遵守那些恶心的规则吗?”

单准有些意外,这好像是段悠头一次将好恶表达出来。11037舅6821群員求文催更整理

“我只是不想在这群球员里作弊,我们都是被迫的,我的意思是,规则的确很恶心,但至少在我们之间,维持一定的公平。”单准解释道。

“如果真的有规则,你上次比赛被下药,嗑嗨了一样在场上乱跑,有直播有录播,所有人都看到了,为什么没有后续调查?”

单准像被敲了一记闷棍,竟然这时才后知后觉起来。

“这套电极的主控在我电脑里,我会通过球赛直播观察赛况,在你需要的时候帮助你,放心去踢。”

单准抬起头,段悠静静回望,眼神笃定,然后转身弯腰拿起诗集,打开音箱,放了一首悠扬的钢琴曲,卧进了沙发里,那时候他在落地灯下的面容很安静,让单准觉得心中安定,盘腿坐下来研究那双鞋。

“欸,这鞋最大电压能开到多少?”

“大概能电死一头大象。”

“哇喔。”

段悠在灯下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单准记住了那个笑容。

***

而此时此刻,浑身是血的段悠,就连站在单准面前都十分费力。

“我没能……没能救下你,是吗?”

说完这句话,段悠就像力竭似的滑了下去,单准来不及惊讶,在他跌到地上之前,冲过去架住了他,段悠沉甸甸的,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但他太冷了,单准只感觉到抱住了一片湿冷的血,血腥气也扑鼻而来、

“你、你活了?”单准倒抽气,比知道段悠是鬼的时候更惊讶,因为段悠这浑身是血的样子,就算活了也活不久。

“放心,没活。”段悠闭着眼睛,头上都是忍痛的冷汗,说了一句叫单准放下心又觉得这心放得实在不合适的话,幸亏他又补充了,“所以死不了。”

“我扶你到床上。”单准说着就要把段悠抱起来,段悠似乎被他勒到了伤口,发出嘶哑的呻吟,单准就不敢动了。

“别动我,”段悠疲惫地说,“扶我到沙发上就行。”

“好,好。”单准把段悠扶到沙发边坐下,借着阳台照进来的晨光,看到了段悠仍旧空荡荡的裤管,确认了段悠还是个没脚的鬼,又去看自己的手,段悠的血在手上很快地消失了,包括他“走”进来时留下的血脚印,抹在墙上的血手印,都像影像倒放一样消失了。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伤成这样的?”单准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这状况无论如何他也推测不出缘由。

“我从那个房间出来了。”段悠靠在沙发上,仰着头说,他的嘴唇就像的的确确失血过多一样苍白,捂着胸口的指缝也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一离开那个房间,我就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单准跪到沙发边,咬了咬牙,伸手小心拉开段悠被血浸透的校服外套,段悠的衬衫也已经被血完全染红,还有被利器刺破的多处痕迹,再把贴在皮肤上的衬衫掀开,单准几乎僵住了,七八个大小一致的伤口遍布段悠的上半身,每一个都很深,像刀伤,但又有些不一样,单准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造成的,他的视线上移,看向了段悠心脏的位置,立刻打了个寒颤,那里有一条长长的伤口,跟其他的都不一样,更深,并且好像被撕裂过,皮肉外翻,这种伤口,任何人都不可能活下来。

单准预感到了什么,抬眼看向段悠,段悠垂下眼,与他对视,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和睫毛下面,那双向来镇定的黑眼睛,泄露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我看到了我是怎么死的。”

单准屏住了呼吸。

“四面八方的箭,金色的箭簇。”

段悠的瞳孔深处好像闪起无数的金色箭光。

“一支一支地射向我。”

刺破血肉的声音好像响在耳边。

“我被吊在空中,动不了。”

段悠动了一下手腕,单准看过去,那里血肉模糊,深深的勒痕。

“最后一支箭尤其的巨大,射入了我的心脏。”

段悠抬手捂住胸口,便被痛得咳嗽起来。

“我能感觉到它的倒刺勾在我的心脏里,很痛,单准,我很痛。”

段悠眯起眼睛,好像在数天的忍耐下终于意识到,呼痛是一件他可以做的事,他有一个可以展示伤口的人,有一个可以理解他诡异且绝望的处境的人。他看向单准,恐怕此时的他也难以意识到,那是一个多么可怜的眼神。

单准的脑子嗡嗡的,在几分钟以前还因为一个吻而柔软下来的心脏再次被揪紧了,甚至扯得五脏六腑都挤在了胸口,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开,他扯过沙发毯盖在段悠身上,又小心地蒙住他裤管下消失的脚,有些不稳地站起身。

“我,我去给你找医生,只要把你的腿藏起来,我会让他守口如瓶,你会疼,也许止痛药有用?等我!”

单准转身正要走,手被段悠抓住了。

“没用的,我知道。”段悠的眼神有些涣散,轻轻拉着单准的手,“陪我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