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准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崔熙说的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单准,活下去,逃……逃出去……”

“对,我们要逃出去,还有段悠,你知道段悠的对吧?”单准急切地说,“你的恋人,我们要一起逃出去。”

崔熙摇了摇头,他的瞳孔一点点扩散。

“佩洛克,他叫佩洛克。”

他安静地躺在单准的怀里,眼帘半阖,浅棕色的瞳孔彻底失去了光亮,他死得那样快,单准根本没有时间问他……问他什么呢?

佩洛克是谁?或者说,早就应该问的,你的家乡在什么地方?你的家人呢?朋友呢?他们也以为你死了,还是在等 你回家?虽然看起来不像,但你很会踢球,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的话,不如……我们以后做真正的队友吧。

堵在崔熙伤口上的球衣被血染得什么都看不出来。

单准抬起头,他看到历山把奇美拉引到了足够远的地方,迅速地把手掌上的血抹在旗杆上,朝着观众席丢过去,奇美拉扑向看台,观众们慌乱尖叫,这更加刺激到了奇美拉,它的挥动着尾巴,奋力地想要爬上看台,他的巨抓将金属挡板像锡纸一样轻松抓破,旗杆倒在地上,保镖想朝它开枪,奎利站起来大吼:“不许伤害它!”

这骚乱为所有人争取了时间,球员们再次尝试爬上看台,但枪响了,有人被枪击了,奇美拉看向了枪响的方向,放弃了看台,再次冲向了奔逃的球员,他锋利的尾巴一扫,一整排旗杆整齐断裂。

历山朝单准冲过来。

惨叫声不绝于耳,那些惊魂未定的观众们退到了安全位置,就看着满场的断肢惊呼、大笑、痛快地抚掌,单准看到了埃拉斯谟,就站在欢呼的观众中间,看着自己,或者说死死地盯着,好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使得他那张漂亮脸蛋变得僵硬。

历山已经跑到了近前,他的脸上有血,看着自己的眼神却那么惶急。

然后奇美拉发现了他是在球场上移动得最快的那个。

单准看着那头怪物压低头颅,四爪狠狠蹬地,凶猛地跑向历山。

在历山快要抓到单准的时候,单准猛地跑开了,历山因为空掉的手心而心下一沉的时候,单准却猛地撞开了他,抬起胳膊挡下了一爪,足球护具的钢板比看台的围挡要有用些,没有被抓破,但还是让单准的手几乎被拍断。历山意识到单准做了什么,比躲过了死亡还兴奋,竟然笑了起来。

“配合我。”

单准说完,看都没有看历山一眼,飞快地朝场边跑去,奇美拉当然追了过去,历山发现单准是在跑向那一堆被奇美拉的尾巴切断的旗杆,立刻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单准捡起了一根切口尖锐的旗杆,转身看向冲向自己的怪物。

他已经观察得足够久了,这头怪物的眼球浑浊,不时地伸出舌头甜眼珠,看上去像没有眼睑的蜥蜴的习性,而很多蜥蜴的眼睛只对会动的东西敏感,这也能解释在单准被吓呆的时它没有立刻发难的原因,历山靠声响和血液转移它的注意力,证明为了弥补视力的缺陷,它用敏锐的嗅觉和声音来补充判断猎物的方位。

但也极易因此分心。

球门被历山用一块飞到草地上的金属板用力敲响。

奇美拉的耳朵立刻后旋,眼球也跟着转向后方,就在这一瞬间,单准助跑,跳起,腰在半空中弯着成足够的蓄力程度,然后把全身的力量注入到双手,将旗杆插向奇美拉的眼睛!

但偏了一点。

旗杆的尖端撞在了眼球旁边包覆的坚硬鳞片上,只浅浅地插了进去,单准还没落在地上,就被奇美拉一掌拍了出去,那怪物愤怒极了,张口便朝单准咬下来,但斜刺里出现的一根旗杆插进了它的嘴里,单准被扑过来的历山撞得滚出去,他立刻起身,看到历山正双手撑住插在奇美拉嘴里的旗杆,但那怪物好像根本不怕疼,奋力合嘴,哪怕被旗杆插穿下颚,也要咬掉历山的手。

又一根旗杆狠狠地插进了它的眼睛,这次终于准了,历山满脸是血和怪物的唾液,扬起笑脸看向把旗杆又用力拔出的单准。

空心的旗杆造成了更大的失血,奇美拉的吼叫终于变了音调,但在剧痛下它狂乱挥爪,单准和历山都躲避不及,被抓烂了手臂和前胸,历山脖子上的绷带被扯碎了,露出了一道横截咽喉的疤痕。

看台上的合生脸色苍白,木然若死尸,在看到历山脖子上那条疤的时候,眼角一抽,不可置信地喃喃:“他曾想……杀了你吗?”

而曾经想要杀掉历山的单准,此时正与历山并肩战斗。球场上还活着的球员们也都看到了生机,纷纷拾起旗杆,冲上去找到机会就狠狠插进那怪物的身体,很快,奇美拉的身上就多了数根旗杆,庞然大物被一群弱小的人类包围,竟也犹如困兽,

“太美了。”奎利亮眼发亮,鼓起掌来,观众们跟随他,掌声如浪潮般汹涌。

站在奎利旁边的埃拉斯谟,袖口一闪,把什么东西藏了起来,笑着说:“的确很美,历山真是为这次角斗增彩,不过趁烛照集团的继承人还没失血过多,角斗就到这里吧,奇美拉看上去也已经……”

“嘘,还没有结束呢。”奎利竖起手指在唇边。

埃拉斯谟僵硬地扭过头,看向球场。

被包围的奇美拉努力地耸动鼻子,好像在辨认什么,它的头颅缓缓摆动,终于停下来,突然一个摆身,尾巴将它身侧的一群人统统甩开,这当中就包括单准和历山。

短暂晕厥的单准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里醒过来的,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左腿正被奇美拉咬在嘴里,这次单准确定了,奇美拉剩下的那只眼睛是在盯着他,它要复仇,哪怕是死,它最后也要咬死夺走它的眼睛的仇人。

单准张开嘴

“啊啊啊啊!!!!”

他奋力地曲起右腿,猛踹奇美拉的鼻子和头,清醒过来的历山跳到了它的身上,把旗杆插进了它剩下了的那只眼里,与此同时,枪声再次响起,一枪、两枪、密密麻麻的枪声。

是埃拉斯谟,他终于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抵在了奎利的脖子上,在他耳边威胁:“开枪。”

然而无数的子弹射进了奇美拉的身体,奇美拉倒在地上,历山骑在它的头上把手伸进它的嘴巴企图撬开它紧紧咬住的嘴,但这头从出生起就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怪物,还是紧紧咬着单准的左腿,甚至用了最后一丝力气,将牙齿刺入得更深。

单准听到了自己腿骨断裂的声音。

他向后仰倒,看到碧蓝的天空,一群海鸟展翅盘旋,这时候他无法意识到这群鸟其实是被血味吸引来的,他只是想,要是能飞就好了,要是能飞着离开这里就好了。

单准曲起右腿,他脚上那只新的球鞋已经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他朝奇美拉的鼻子,奋力地,踹了最后一脚。

好像有什么细小且短促的声音响了,一阵电光闪过,奇美拉瞬间瘫软,历山被看不见的力道从奇美拉的头上打到了地上,奇美拉的嘴终于松脱开,医护人员跑上球场,把单准从兽口中拖出来,历山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看到单准被抬上了担架,就又晕了过去。

看台上,埃拉斯谟放开了奎利,奎利的保镖们的十几只手枪立刻调转枪口指向他,他只是垂着眼,没有任何反抗地被举起双手,匕首掉在地上。

而几公里外,1707寝室,段悠房间的门开着,他没有在房间里,而是倒在门口的地毯上,他双眼紧闭,浑身是伤,躺在血泊里。

房间里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电压指数Max。

To be continued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