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妾多谢陛下隆恩。”江贵妃垂下眼。
皇帝看着眼前的贵妃。她今日少见地穿了一身浅鹅黄的软纱裙,面上浅施脂粉,实?在?美极。自将她带回宫中后,她便?极少穿这?样?的颜色了。
皇帝不知不觉便?看得入了迷,牵起了贵妃的手。他全然忘了自己来?此?处的目的,只?痴痴盯着贵妃看了许久,而后便?吩咐李福忠,摆驾栖霞宫。
薛筠意本欲命墨楹推她出去向皇帝行?礼问安,如今看来?,倒是?不必了。
只?是?元修白仍旧立在?门口,望着那道被皇帝揽在?怀里的纤柔身影,怔然了良久。
只?差一日。只?差一日,阿滢便?是?她的妻了。他与阿滢自幼一同长大,他十岁时便?知道,他将来?是?要娶阿滢回家的。
可他如何能争得过皇帝。
一道圣旨送入江府,人人都?道江家小姐得了泼天的富贵,竟能入皇帝的眼,进宫享福。唯有他知,那夜阿滢穿上嫁衣,在?他怀里哭得几度背过气去,一遍遍地说,修白哥哥,我嫁不成你了。
那是?他头一次尝到心如刀绞的滋味。
后来?他日夜苦读,终于攒了盘缠上京赴试,他想,只?要能离她近一些?,也是?好的。
他至今仍记得那日,皇帝召新科状元郎入御书房觐见,帘子掀开,他远远便?望见他日思夜想的阿滢正伏于皇帝怀中,发髻已?梳作妇人。李福忠轻咳一声提醒,那位是?如今最得陛下宠爱的贵妃娘娘,让他莫要多看,丢了自个儿的眼珠子。
他静静坐在?房中,想了三天三夜。他终究还是?决定?舍了唾手可得的荣华,回到琅州,替她父亲打理琐事,也替她照料家中姊妹。
可不曾想,一道圣旨赐下,他不得不收拾行?囊,再次踏入这?座皇城。
他的阿滢,眉目娇丽,风韵更盛从前,想来?是?皇家恩泽养人,他们那等苦旱之地长大的姑娘,也能出落成这?般仙子模样?。
二公主
元修白终于转回脸来?,视线落回屋内。
那是?阿滢和皇帝的孩子。
听闻皇帝对二公主极尽宠爱,想来?也是?因为阿滢的缘故。
可在?他看来?,这?位二公主的资质可称得上平庸,倒是?那长公主,蕙质兰心,聪慧过人。
元修白此?时才发觉薛筠意的目光已?在?他脸上落了许久。他连忙敛了视线,装作无事般,上前来?检查她方才的默写。
薛筠意默了默,终究是?开口道了句:“先生,此?地不比琅州。”
这?里是?京都?,是?天子脚下。他虽只?做了她一日的先生,可薛筠意到底也不忍他丢了性命。
元修白心头大骇。贵妃面前,他处处谨慎小心,自以为举止言行?挑不出错处,却不想薛筠意竟早就看破了他的心事。
他一时无言,额上早已?渗出冷汗,只?得强撑镇定?,继续批改起薛清芷的默写。
薛清芷才挨了江贵妃冷落,眼瞧着皇帝也未曾进来?看她一眼,心里本就憋着气,又听薛筠意与元修白说了这?么一番意味深长的话,偏就她不懂似的,那股火气便?烧得更旺了。
薛清芷吸了吸鼻子,闻到薛筠意身上有股淡淡花草香气,与平日所用?的香十分?不同,她终于寻到了由头,嗤了声道:“皇姐今日用?的什么香啊?闻着一股子泥味。皇姐若是?用?不起好香,妹妹倒是?可以送皇姐一些?。”
薛筠意淡笑了下:“妹妹不懂鉴香,就不劳妹妹费心了。这?香是?阿琅做的,本宫很喜欢。”
薛清芷怔了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阿琅,正是?邬琅那个贱.种。
他竟然会亲手研香送给皇姐。
在?凝华宫待了那么些?时日,怎么也没见他送过什么东西给她?勾引人的本事那么多,怎就从来?不用?在?她身上?
薛清芷咬牙攥紧了拳,她恨恨盯着薛筠意脸上云淡风轻的神情,心道,且让她的皇姐得意几天吧。
属于她的东西,她很快就会抢回来?。
下月初便?是?姜皇后生辰。往年每到这?时候,薛筠意都?会和姜皇后一同出宫,去开元寺上香祈福。
如今皇帝对外声称皇后病重养在?凤宁宫,薛筠意又一向孝顺,便?是?为了做做样?子,皇帝也会让薛筠意照旧去寺中敬香,为皇后祝祷消灾。
若她所料不错,薛筠意会有三日不在?青梧宫中。
薛清芷慢慢笑了。
她很期待那一天呢
她的小奴隶,很快就能和她再见面了。
*
晌午时分?,薛筠意一路与元修白闲话着,离开了青舒阁。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再提起方才之事。
元修白今日还有差事,薛筠意便?没再请他去青梧宫探讨学问,与他自宫道口分?别。
墨楹推着她进了寝殿,她下意识朝屏风处望去,却没看见邬琅的身影。在?殿中四处转了一圈,才看见邬琅正在?那处她用?于堆放药材的隔间?里,神色专注地摆弄着什么。
他过于认真,以至于第一次,没能及时听见轮椅的声响,起身迎接她。
薛筠意笑笑,没忍心打扰他,示意墨楹放轻脚步,将她推回桌案前。
她很乐意看见邬琅有自己的事情做。
为了她的腿也好,为了旁的事也好。
他本该成长为一个很好的人
如果没有邬家,没有薛清芷。
薛筠意撑着桌面,歪头思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