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芷惊愕地睁大了眼,随即便笑了,她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用力踹在邬琅心窝,直将人踹倒在地上才肯罢休,口中不住声地骂着?:“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这样和本宫说话?忘了以前跪在本宫面前求.欢的下.贱模样了?你不会以为皇姐好心收留你几日,你就有了倚仗吧?皇姐怎么可能把?你这样的烂.货留在身边,别做梦了。乖乖跟本宫回去?,若表现得好,把?本宫哄高兴了,本宫可以考虑免你几日责罚,让你早些回寝殿伺候。”
石路上积着?隔夜的冷雨,少年半边身子都浸湿了,手腕擦过冷硬砖石,磨出一片刺目的血痕。他却一点都不关心似的,只是定定地望着?从?衣袖里滚落的,那只蓝釉漆金的糖盒。
糖盒跌散了。盒盖骨碌碌地滚至石阶下,里头的香末洒了大半,融在水里,成了一滩肮脏的泥巴。
他眼睫颤了颤,费力地撑起身来,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糖盒爬了过去。
那是殿下赏他的东西。
不可以弄脏。
膝盖浸过雨潭,寒意入骨,旧疾牵出一阵钻心的痛楚。邬琅身子晃了一晃,咬牙挨住了,伸长了手臂去够那只小巧玲珑的糖盒。
一只锦面绣鞋却重重踩上了他的手。
“本宫在和你说话,听不见吗?”
见他全然?不理会自己?,只顾着?捡那个沾了泥的破糖盒,薛清芷气得双目赤红,脚下发狠用力,反复碾了又碾,直将少年白?皙手背碾踩得通红一片。
指节咯吱作响,宛如可怜的呜咽。少年清秀指骨痛苦颤抖着?,被鞋底死死踩住动弹不得。
可那只本该拼命挣脱的手,此刻却违背着?逃避疼痛的本能,不仅没有半分挣扎,反而努力地蜷缩收拢,将糖盒紧紧护在手中,任凭薛清芷泄愤般地踩.弄蹂.躏。
他越是如此,薛清芷的火气越盛,不顾青黛劝阻,她卯足了力气狠狠踹向?邬琅紧攥着?糖盒的那只手,少年疼得满脸是汗,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她气得恨恨骂了两声,又一脚将跌落在一旁的盒盖踹出去?老远。
“贱|种,你哪来的胆子敢对本宫的话置之不理?别忘了,本宫才是你的主子!”
话音将落,就见少年不顾满身狼狈,迅速爬过去?将盒盖捡起,珍惜地捧在怀里,用衣袖仔细擦拭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
薛清芷险些没气昏过去?,身子晃悠着?往后栽,还?好青黛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下.贱的畜牲。”最后一分耐心耗尽,她扶着?额,扬高了声音骂,“还?不快滚过来,跟本宫回凝华宫去?!”
“妹妹好大的脾气。在本宫宫里,也敢这般无理取闹。”
一道清润嗓音自身后传来,周遭风声似乎都跟着?静了一静。
薛清芷气息稍缓,蹙眉望过去?。
薛筠意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一块长绒织花薄毯,边角蓝白?缠绣的流苏在风中轻盈拂动,与?她身上的裙裳是一样的颜色。
墨楹推着?轮椅在檐下站定。薛筠意掩唇咳嗽了几声,目光落在石阶下那湿漉漉的、狼狈不堪的少年身上。
方才在寝殿里便听见了外头的吵嚷声,她心里担心,不顾身上还?病着?,执意让墨楹抱她起了身。
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她精心养着?的少年,又被薛清芷弄坏了。
薛筠意目光沉了沉,声线也随之冷了几分。
“本宫身边的人,何时轮到妹妹来教训了?”
薛清芷眯起眼睛,抱臂看着?她:“皇姐好大的忘性。邬琅本就是我的东西,这些日子我没寻他回去?,只不过是想晾他几日,让他在外头学乖些而已?。”
视线扫过少年身上那件云锦裁做的春衫,她不由啧了声,阴阳怪气道:“皇姐可真是心善,竟给这贱.种穿这样好的衣裳。”
“是本宫忘性大,还?是妹妹脑子糊涂?当初是妹妹弃了他,将他丢在凝华宫门?口不管不问,任凭他自生自灭,如今竟还?有脸向?本宫讨要?”
薛筠意淡笑了声,“本宫这里可不是父皇的库房,妹妹想拿什?么便拿什?么。”
“你……”
薛清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一时无话可说,她没想到,薛筠意向?来懒得在这些小事上与?她计较,今儿也不知怎的,竟为了邬琅这贱.人,这般不给她脸面。
她不由恶狠狠地剜了邬琅一眼。
真是个狐媚东西!
“……是我记性不好,皇姐莫怪。”
薛清芷咬了咬牙,暂且忍下了这口气,今日既然?见着?了邬琅,人她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若态度太强硬,反而不好办事。
“既如此,不如这样,我看皇姐身边也缺个可心的人伺候,白?芜、青予,他们俩是我新得来的,模样好,性子也体贴,最要紧的是,干净得很。”
薛清芷从?随行的几名面首里随意点了两个面如冠玉的美少年出来,笑问,“用他们两个,换邬琅一个,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便宜了皇姐吧?”
白?芜和青予怯生生地上前去?,朝薛筠意行了礼。
“如何?昨日才从?藏春楼送进宫里的,以前从?未伺候过人。我保证,干干净净。”
薛清芷还?在劝着?,“皇姐若不喜欢他们,我另挑几个干净的给皇姐送来就是。何必为了这么一个烂.货,伤了咱们姐妹之间的情?分。”
听见薛清芷这番话,一直低着?头安静跪在一旁的少年突然?抬起脸来。
干净的。
他抿了下唇,在心里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
这些日子,他沉溺在长公主赐予他的温柔梦境里,几乎快要忘了自己?是谁了。如今薛清芷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那些被他努力遗忘的、噩梦般的记忆轻易唤醒。
是啊,他是个脏透了的烂.货。
连那处都被玩.弄得快合不拢了,除了玉势,他还?被迫吞过不少肮脏的玩意儿。
虽然?长公主明面上不说,但心里一定也是嫌弃他的吧?
不然?,也不会将他养在偏屋,始终不肯允他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