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楹连忙将她抱到床榻上,又急急忙忙地去请吴院判。

“殿下是受凉所致的风寒,伴有?高热之症。再加之这段时日殿下一直郁郁寡欢,心有?窒闷,故而气息凝结,滞淤不畅。”吴院判一面在纸上写?着方子,一面叮嘱,“殿下这几日,切记不可动气,尽量想些愉悦之事,这样,病才能好得快些。”

薛筠意躺在床榻上,只觉吴院判的话萦绕在耳边,沉甸甸地敲着她的脑袋。

母后薨逝后的这些日子,她的确一直强撑着。这病压了许久,许是方才淋了些雨,便牵了出来,一股脑地往她身上作弄。

她烧得唇上一丝血色也无,难受极了,不待墨楹煎药送来,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天色已黑。

薛筠意揉着胀痛不已的太阳穴,由着墨楹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听见?她问话,墨楹吸了吸鼻子,险些哭了出来:“殿下,已是戌时了。您昏睡了一整日,可把奴婢吓坏了!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奴婢这就去端药过来。”

她小跑着往殿门口?去,忽然想起一事,又匆忙折返回来,小声禀道:“殿下,邬琅听说您病了,想进?来看看您,给?您请安。人已经在外头?跪候了三个时辰了。您可要见??”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承接她的赏赐

三个时辰?

薛筠意眼皮跳了跳, 才喝进口中的茶水猛地呛了下,激得她扶着?床沿咳嗽了好一阵,才勉强缓过来几分。

寝殿外的石阶又?冷又?硬, 跪上三个时辰,膝盖还?要不?要了?

身子好不?容易才养好了些, 怎么就这般不?知?道爱惜自己……

薛筠意又?气又?心疼。

“让他进来。”

墨楹急着?去端药,只匆匆嘱咐邬琅不?可吵扰殿下安歇, 便放他自己进了寝殿。

邬琅放轻脚步走进内室,在离拔步床还?有十几步之距时, 便乖觉地跪了下来, 膝行至床边。

“奴给殿下请安。殿下万安。”

额头磕在地上,他嗅到空气中弥散的草药味。和安神香的气味混杂在一处,像幽深山林里浸过雨水的松针叶。

是长公?主身上经?常沾染的味道。

下一瞬, 长公?主的声音便从头顶传了过来。

“起来。”

“是。”

邬琅这才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朝床榻上看?去。

薛筠意斜倚着?软枕, 手中捧着?半盏热茶, 小口小口地抿着?。断断续续烧了一日有余,她此刻的面色苍白如雪,鬓边湿淋淋地挂着?冷汗, 整个人瞧着?十分虚弱。

邬琅眼眸暗了暗, 明明昨日殿下还?好好的,离开他那间偏屋时, 殿下还?温柔地叮嘱他关?好窗子,免得雨天着?凉。他听话地按殿下的嘱咐做了, 两扇小窗皆被?他关?得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无。

可不?曾想?,殿下自己竟病倒了。

“殿下, 您……还?烧吗?身上疼不?疼?喉咙里可有痰?可觉骨头酸痛?”

担忧之下,邬琅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

难得见?他说这么多话,薛筠意忍不?住弯了弯唇,随口打趣道:“怎么,你是郎中吗?可还?要给本宫诊一诊脉?”

邬琅慌忙道:“奴失言,请殿下责罚。”

他的确懂得一些诊脉之术,可长公?主万金之躯,他这样卑贱的身份,怎配触碰她的玉体,窥探她的脉息。

少年惶恐地低下头,又?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薛筠意无奈叹了口气:“本宫只不?过与你说几句玩笑话而已,何时要罚你了。本宫的身子没事,歇息几日便可痊愈了。倒是你,身上还?没好全,跑到外头跪着?做什?么?想?见?本宫,与墨楹说一声就是了。昨儿才下了雨,地上湿凉气正重,万一膝盖落了病根,日后夜里疼起来,可是要命的。”

她一边说,一边止不?住地咳嗽起来,分明自己身上难受得紧,话里却尽挂念着?旁人。

邬琅鼻尖一阵酸楚,他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只小声道:“对不?起,奴又?做错事了。”

其实他的膝盖早就落了病了。

和那条断过的腿一样,一到夜里,便疼得他夜不?能?寐。

他一贯不?大在乎自己的身体,左不?过只是一副用来取悦主子的玩具而已,何必上心。

那时听墨楹说起长公?主病了,他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膝盖的伤,只要能?见?到长公?主,便是要他跪上一日,他也愿意。

隔着?一扇沉重紧闭的殿门,他垂着?眉眼,安静跪候。

他想?,即使见?不?到长公?主,至少,也能?离她近一些,这样,他心里才能?稍稍安定?几分。

薛筠意咳得厉害,邬琅心下着?急,忐忑不?安地望着?她。

好半晌,薛筠意才勉强止住了咳,虚弱地扶着?床榻,慢慢躺了回去。

“回去歇着?吧。本宫这里自有墨楹和太医照看?着?。你的身子还?没好全,莫再?过了病气给你。”

才说了几句话而已,身上便觉没了力气,喉咙里似有一团火在滚沸,烧得她呼吸都是烫的。

邬琅犹豫了下,鼓起勇气恳求道:“奴……想?留下来照顾殿下。求殿下恩准。”

少年乌眸湿漉漉的,映着?寂寂摇曳的烛火,像极了极力想?讨主人欢心的小狗。

薛筠意默了一息,终究还?是心软,做出了几分让步:“罢了。待墨楹回来,你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