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筠意不知这短短的一瞬里?少年又胡思乱想了些什么,左不过都是她那心狠手?辣的皇妹做下的好事。她不愿去想,在凝华宫中那间散发着腐烂臭味的马棚里?, 少年是如何被逼着,一步步学会了看人脸色,沉默忍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该如何更温顺些,听话?些,才能求得一点可怜的恩赐,让自己少受些责骂和教训。
她深深压下一口气,屏退殿中侍候的宫婢,寂静的寝殿中只?剩她与邬琅二人。
“本宫不是要……”薛筠意顿了顿,“本宫叫你过来?,只?是想与你说说本宫这儿的规矩。”
见?她眼下似乎并不打算使用自己,邬琅松了口气,随即迅速跪直了些,双手?交握背于?身?后,低垂着眉眼,哑声道:“贱奴恭听殿下教诲。”
“……你先起来?说话?。”
“贱奴不敢。”
少年低哑声线里?满是惶恐。
薛筠意无奈,只?得侧过身?,从一旁的美人榻上扯过一块天冷时她用来?盖腿的薄毯,折了几折,放到邬琅膝前。
“跪上去。”她柔声,“你的膝盖才包扎过,别再伤着了。”
邬琅怔了怔,受宠若惊地抬起脸。以前在凝华宫时,每到晌午,薛清芷便会以他?还不够听话?为由,命人把他?带到寝殿来?教他?规矩。他?不仅要跪着听训,还要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薛清芷随口定下的那些荒唐规矩,哪怕只?是说错了一个字,都会被罚掌嘴或是戒尺。
檀木地板又冷又硬,一跪便是一两个时辰。等他?回到马棚,掀开衣摆,就?会看见?膝盖像发面馒头似的高高肿起。
可眼下,柔软的羊绒毯厚实温暖,邬琅跪在上面,浑身?都紧绷着。他?低着头,不安地盯着自己的双膝,生怕那里?再不听话?地渗出血来?,弄脏了这块高贵漂亮的毯子?。
薛筠意抿了口茶,轻声开口:“本宫这里?的规矩不多,只?三条,你用心记好了。”
邬琅忙应了声是。
“第一,便是往后不许再自称贱奴。”
对上少年惶惑的目光,薛筠意顿了顿,故意冷了几分脸色,“本宫听着心烦。”
少年闻言,这才忙不迭点头,“是……奴知道了。”
“第二,以后若想去净房,便叫赵喜带你去,无需禀过本宫。”
邬琅心下了然,长公主?定然是怕他?管不住自己的身?子?,把污秽之物弄在那床干净的被褥上。可是他?不敢的。方才去过净房后,他?就?悄悄把那支珍珠细簪插了回去,这样?,即使是在睡梦中意识模糊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犯错。
他?这般身?份卑贱之人,怎么好总麻烦别人伺候,至多一日畅快一次,也就?够了。
“第三,要认真吃饭,每日至少睡上四个时辰。”薛筠意继续道。
这是吴院判叮嘱的,睡得多,休息足了,身?子?自然会恢复得快些。
“是。”
邬琅下意识地应了声,片刻静默后,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长公主?所说的规矩……便是这些吗?
和他?以前学过的那些规矩,似乎完全不一样?。
“可都记住了?”薛筠意问。
邬琅从怔愣中回神,慌忙俯下身?,朝薛筠意磕头,“奴记下了,多谢殿下费心教导。”
他?抿了抿因紧张而干涩的唇,小声道:“殿下若没有旁的事吩咐,奴便先告退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薛筠意指了指博古架旁的梳妆台,温声道,“铜镜旁边有把软尺,你去拿过来?。你这件衣裳不合身?,该给你仔细量一量尺寸,叫织锦局做身新的来。”
邬琅一愣,继而用力摇头:“不、不用的,这件衣裳已经?很好了……”
薛筠意脸一沉:“不听话?了是不是?”
这招果然见?效,少年缩了缩肩膀,不敢再说一句反驳的话?,转身?膝行?至梳妆台前,小心地寻到软尺,捧回薛筠意面前,而后便安静垂眸,等着吩咐。
薛筠意叹了口气。
“你不起来?,本宫要怎么量?”
这次邬琅不得不站起身?来?了,即使他?心里?无比惶恐。他?身?量很高,长公主?又坐在轮椅之中,这一起身?,长公主?便只?能仰头看他?。偏偏长公主?的目光那样?沉静,好像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冒犯的事。
他?迅速垂下眼,转过身?去,背对着长公主?,试图以此来?换得几分自欺欺人的心安。
“手?臂抬高些。”薛筠意道。
“是。”
邬琅乖乖地抬起了胳膊。
过分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衬得少年的手?腕愈发纤细。
手?臂,脖颈,脊背
再到,那截细腰。
这件衣裳实在是太不合身?了。到处都松松垮垮,连腰线都看不分明,薛筠意只?得倾身?向前,用手?去探。
布帛突然被温热的手?掌压紧,贴着他?的肌肤,带着一点探寻的意味,温柔地游走。
邬琅瞬间浑身?紧绷,血液叫嚣着上涌,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扑通,扑通。在胸腔内卑劣地挣扎。
“过来?些。”
薛筠意按着他?,往身?前揽了揽。少年站得太远了,她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碰到他?。
邬琅喉间滚动了下,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再一步。直到他?感觉抵上了什么柔软的物什
长公主?搭在脚踏上的蜀锦绣鞋。
邬琅停了下来?,耳根泛红,呼吸乱得厉害。他?绝望地闭了闭眼,被薛清芷用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养了这么些时日,这副身?子?早就?烂透了,只?消稍微一碰,那份难受便能折磨得他?崩溃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