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筠意对此?倒是早有防备,所以?特地留了两支值钱的翡翠簪在外头,一直戴在发间,若有意外,便?可拿来?当些银钱,作救急之?用。
可眼下这时辰,当铺早都关了门,便?是有再多值钱的物件,也无处可当。无法,薛筠意只?能?让墨楹一路打听?着往林相家中去,看看能?不能?先借宿一晚,待明日当铺开门,再另作打算。
“林老先生……可是那位从京都回来?的林晔林大人?”巷子口,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热心肠地给?薛筠意指了个方向,“喏,就在里头,挂着灯笼的那户就是。林老先生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哩!不知姑娘,是林老先生的什么?人?”
薛筠意笑道:“我是林老先生的学生,正巧今日路过此?地,便?来?探望恩师。”
老太太了然,笑着摆摆手?,“去罢,去罢。”
薛筠意趴在邬琅背上,一路来?到巷子深处,寻到林家旧宅前,墨楹上前叩响了大门,不多时,木门便?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林相披着件粗糙旧衣,手?中提着灯笼,警惕地朝门外看去,薛筠意及时出?声道:“先生,是我。”
林相心头一震,忙步上台阶,走到近前细瞧,见来?人竟真是长公主,顿时惊骇不小,慌忙侧过身?让她先进院子里说话。
引着薛筠意进了书房,又将门窗都仔细关好,林相这才稍稍缓了口气。
“殿下,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他担忧地望着薛筠意,压低声音道,“前日贺寒山将军才来?我家中走了一趟,说殿下擅自离宫,意图联合姜家谋反,他奉陛下之?命带兵追捕,他还再三叮嘱我,如果见到殿下,务必立刻传信告知于他。”
薛筠意心头跳了跳,没想到贺寒山的动作还挺快,竟这么?快就追到令州来?了。她默了片刻,将皇帝毒害皇后一事简短地对林相说了一遍,连同日后的打算,也一并告知了林相。
林相听?罢,眉头紧锁。以?前他只?知皇帝昏庸,如今方知皇帝是何等?残暴,连自己的发妻也下得去手?。他欣慰于薛筠意能?有如此?勇气,却?也着实?替她担心。
林相默然良久,叹了口气道:“我瞧着贺家军昨日出?了城,继续往北去了。殿下且在我这里安心住上几日,之?后改道昀州水路,应当还能?赶在他们前头。”
林相说着,便?匆匆回屋将妻子叫了起来?,让她给?薛筠意一行人安排房间。
林相的妻子出?身?令州徐家,早些年也是当地有名的书香门第,如今徐氏虽已年老,但身?上却?仍旧带着年轻时那股端庄秀雅的气质,见了薛筠意,她不卑不亢地行了礼,而后便?微笑着领她往后院去。
“这宅子里只?我们夫妻二人住着,殿下不必拘束,自便?就是。”
林相走在徐氏身?旁,此?时正盯着邬琅打量,墨楹他自是认得的,可这少年他却?从未见过,犹豫半晌,他终是斟酌着开口问道:“殿下,这位是……”
闻言,邬琅莫名有些紧张,他不知薛筠意会如何向林相交代他的身?份,沉默地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心里却?隐隐带了几分期待。
“他叫邬琅。”背上传来?薛筠意温柔的声音,“他医术很好,这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顾我的身?子。”
唔……
不是「奴隶」,也不是「侍宠」。而是邬琅,他的名字,堂堂正正的名字。
邬琅悄悄抿紧了唇。
林相了然,原来?是京都邬家的人,想来?多少学来?了几分邬夫人当年的本事,否则长公主也不会将他带在身?边了。
当夜,几人便?在徐氏挑的两间客房里住了下来?。
薛筠意思量着贺寒山的事,夜里睡得并不怎么?踏实?。翌日晨起,墨楹连早饭都没吃,匆忙过来?禀了句话,就拎着佩剑往街上去了,说今日一定要抓到那偷盘缠的小贼,好好教训他一顿。
薛筠意本想让她顺路去一趟当铺,把?那两支翡翠簪子当了,可墨楹拍着胸脯保证,区区一个毛头小贼,她费不了多少功夫就能?把?人拿下,让薛筠意安心等?她的好消息就是。
墨楹走后没多久,徐氏便?端来?了饭菜,夏日闷热,几人便?将就着在院子里的石桌上用了饭。
徐氏和林相皆上了年纪,做起活来?多少有些费力,邬琅便?沉默地挽起了袖子,帮着徐氏收拾碗筷,做些厨房里的活计。
徐氏笑着道了谢,又问邬琅可否愿意陪她去一趟街上的医馆。林相的咳疾是老毛病了,郎中给?开的方子里洋洋洒洒写了十几味药材,真按着方子抓一圈药下来?,她自个儿着实?有些拿不动。
邬琅用眼神询问薛筠意的意思,薛筠意温声道:“陪师娘去吧。”
两人走后,小院里便?只?剩下她与林相二人。林相关切地问起她这一路过来?,可有遇到什么?危险,薛筠意摇头,只?将她在云州的所见所闻细细对林相说了。
“……我自诩读书万卷,也承蒙先生夸赞一句学识渊博,可出?了宫才知,这世间有许多事、许多道理,是在宫中看不见,学不到的。”薛筠意眼眸暗了暗,“只?一个云州,我便?见过了太多百姓的辛苦,可见这些年,皇帝在其位,却?根本未尽君主之?责。”
林相闻言,很是欣慰,“殿下能?有此?体悟,也不枉走了这么?一遭。”
提起政事,两人不知不觉便?聊得忘了时辰,直至听?见门口传来?徐氏的脚步声,才惊觉竟然已经过了晌午了。
徐氏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薛筠意不由问道:“师娘,邬琅呢?他没跟您一起回来?吗?”
徐氏笑道:“殿下莫要担心,邬公子是做活去了,要傍晚才能?回来?。”
做活?
薛筠意愈发疑惑了。好端端的,他为何要跑出?去做活?
见徐氏已经进了厨房,薛筠意也不好多问,只?得耐心地等?着。
快傍晚时,邬琅果然回来?了,手?里还拎着替徐氏取来?的药材,薛筠意蓦地坐直了身?子,担忧地问道:“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待少年走到近前,她才发现他出?了好些的汗,几缕碎发湿淋淋地贴在脸上,原本干净修长的手?指也弄得脏兮兮的,不知沾上了什么?,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他先将药材给?徐氏送了过去,然后便?快步走到薛筠意面前屈膝跪下,从怀里取出?一吊铜板,双手?恭敬地捧到她面前。
薛筠意怔了怔,眼中不由流露出?几分疑惑。
“这是……”
“奴今日陪师娘去医馆拿药时,正巧听?见那医馆掌柜与人抱怨,说店里的伙计生了病,起不得身?做活,没人帮衬他,只?他一人,日日都忙得焦头烂额。他见奴懂些医理,便?留奴帮他做几日工,答允每日给?奴一吊钱的工钱。”
“奴、奴可以?赚钱养您的。”少年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起脸望着她,“丢了盘缠不要紧的,主人不要为这件事烦心好不好?您昨夜都没睡好……”
说罢,怕薛筠意不相信似的,他又慌忙保证:“奴一文钱都不会私留的,全都给?您。奴发誓。”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扮作女儿身
铜钱烤得发烫, 沾了些少年掌心里的汗,沉甸甸的。这是他劳累了一整日?得来的工钱,却一文不剩地, 全部交给了她。
薛筠意拿出帕子,轻柔地替他擦去鬓边的湿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