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脏了薛筠意的手。

一刻钟前,他?被捏着下颌, 强灌了两大碗滚烫的催.情药,而后便被拴在床榻上, 静静等?着药效发作。熟悉的热意涌来?,他?忽然?就剧烈挣扎起来?, 他?不想?, 不想?再被薛清芷弄坏了,纵然?要死去,他?也不要在身上留下薛清芷的痕迹。

雪纱破碎凌乱, 胸前的痂痕挣扎间又重新裂开?,渗出的血珠将那?片薄纱洇成?淡淡的红色。额头撞上床角, 青紫一片, 疼痛间他?闻到?甜腻脂粉香气,那?是负责装饰他?的小太监抹下的珍珠粉,细腻莹白, 在日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令他?一阵阵地反胃恶心。

他?好?脏。脏透了。

这样的他?,不配被长公主触碰。

看见邬琅眼底的卑怯, 薛筠意叹了口气,指尖勾住他?颈间黑绳, 把人轻拽至身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起初少年还浑身紧绷着,她一遍遍耐心轻抚他?的脊背, 他?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肩膀耸动,小声地啜泣起来?。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里?,薛筠意听出他?在小心地道歉。

“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

明明都是她不好?,若不是她把邬琅独自一人留在青梧宫,他?也不会遭受这么多的苦楚。

薛筠意垂眸,忽然?发现?少年的手腕上有好?几道深深的血痕,像是用尖锐的器物反复划伤所致。她皱起眉,捧起那?血迹斑驳的腕子,心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邬琅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启齿,也不敢收回手来?。

方?才挣扎时,他?无意摸到?薛清芷遗落在枕边的发钗,一想?到?那?药很快就会发作,他?会再次如从前那?般被薛清芷占据,侵入,他?便又动了求死的念头。只?是这副中了软骨针的身子,到?底没多少力气,他?很快便被小太监按住,重新绑回了床上。

“奴、奴不想?让自己脏了您的眼……”少年嗫嚅着,声音越来?越小。

薛筠意还有什么不明白。她深深吸了口气,无比庆幸自己今日冒雨回宫的决定,若再晚一步,这笨蛋小狗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她轻叹一声,指腹抚过少年眼角泪痕,一字一顿道:“你的身子是属于本宫的,往后若没有本宫的允许,不可以再擅自伤害自己。”

邬琅怔了下,继而拼命点头,急切地表着衷心。

“奴记下了,奴的身体属于您,只?有您有权利触碰使用……”

少年眼眸迷离,双颊红艳,呼吸滚烫地融在她鼻尖,薛筠意眸色微暗,心知应是那?催.情药快起作用了。

偏少年满眼都是她,浑然?不觉自己身上异样,他?此时才发觉薛筠意的裙子上沾了血,顿时慌乱起来?,“主人,您受伤了……”

“本宫没事。”薛筠意摸了摸他?的头。

邬琅不安地寻找着那?血迹的来?源,直到?他?顺着薛筠意的视线望去,看见了一旁狼狈不堪的薛清芷。

那?位素来?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二公主,此刻疼得面容扭曲,整只?手臂都在抽搐,青黛手忙脚乱地用帕子缠绕住她手背的伤处,可血还是源源不断地往外涌。

绢帕换了一条又一条,薛清芷望着手上那?流不尽似的血,终于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身子重重瘫软在地。宫婢们急忙上前扶住她,她咬牙死死瞪着薛筠意,颤着声道:“皇姐,你会后悔的……等?本宫告诉了父皇,父皇绝不会轻易饶过你!”

薛筠意只?淡淡笑了下:“妹妹,好?自为之吧。”

说罢,她不再理会薛清芷眼里?淬了毒般的恨意,温柔看向跪在身侧的邬琅,“可还有力气走路?”

“有、有的,奴可以自己走。”

邬琅还陷在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巨大惊骇之中,闻声,连忙将视线从薛清芷身上收回,迅速站起身来?。

薛筠意便对墨楹吩咐道:“回宫。”

邬琅低头跟了上去,步履踉跄地走在她身侧,从昨日到?现?在,他?不知挨了多少软骨针,身上哪哪儿都软绵绵的,可他?不想?再给?薛筠意添麻烦了。

他?一面垂眸盯着脚下的路,一面想?着心事,他?想?起薛清芷那?只?裹满了粘稠鲜血的手,还有她那?双写满了惊慌和恐惧的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在薛清芷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

他?忍不住悄悄瞥了眼身旁的长公主,她安静坐着,正用绢帕擦拭着藏月刀刃上的血迹。红棕的檀木扶手上,刀尖穿透的痕迹犹在,血迹渗透木屑,留下一片雨水无法洗去的殷红。

邬琅认得那?把刀。

当初长公主便是用这把刀,割开?了他?颈间圈|锢的玄铁,让他?从此不必再忍受喉间被紧扼的痛苦,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地看人脸色。

他眼睫颤了下,自作多情地想?。

长公主……是为了他才对薛清芷动手的吗?

转念一想?,可是,长公主会不会有麻烦?

他?心里?又不安起来?。

墨楹的脚步很快,她急着想?回青梧宫去让薛筠意快些?把身上这件湿衣裳换下来?,免得受了寒,邬琅很快就被落下了一截。薛筠意收起藏月,一抬眸,便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她示意墨楹慢些?,转过身来?,朝邬琅伸出手。

“当真走得动?莫要和本宫逞强。”

邬琅连忙强撑起力气,快步追了上去,“多谢殿下关心……奴可以的。”

薛筠意默了默,目光落在少年颈间系着的金链上。链子打?磨得精细,长长地悬在少年身前,她伸手扯过,将垂在地上的那?一端握进掌心。

“小心些?,别摔了。”

邬琅瞬间心跳如擂鼓,金链晃动,细细地连着他?的脖颈,他?被牵着,被长公主牵着,这念头令他?幸福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药性翻涌,将少年眼底染上一层潋滟的旖色,意识渐渐混沌,好?不容易回到?了青梧宫,他?终于再无法支撑,失力地跪倒在地。

薛筠意知他?快要坚持不住了,沉声屏退宫婢,命墨楹守在殿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少年蜷缩在她脚边,呼吸粗.重,满身的缀饰颤颤作响。

这是灌了多少药,才会发作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