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有这些金银的?,除宋嬷嬷以?外,也就只可能有沉清叶一个人。
自从他入了别府,每月的?月银就几乎丝毫都?没有动过,他从不出去,也不似其他家奴一般贪嘴或爱俊,唯独几次购置物什,都?是买东西赠与她?。
“他淋着雨过来的??”
“是啊,”莲翠纳罕着点?头?,“说起这个也怪,吓了奴一跳,他淋了满身的?雨,身上还沾了泥,奴当别府出事了呢,问了他好几次,结果他只对奴说,要奴祝二娘子生辰快乐”
“莲翠,”外间风雨淋漓,明心?紧紧攥着手里的?簪子,浑身都?冒出冷汗来,“备车,我?们回别府,这就去备车,与皇表兄说我?身子不适,你快去备车!”
*
林野山路,早已昏黑一片。
雨夜土地泥泞,明心?紧攥着手中的?白玉簪放在胸前,明家的?车架坠着琉璃灯,一路晃晃,她?的?指尖紧攥入掌心?,连日以?来拼尽全力尘封的?心?绪都?在收到这白玉簪的?刹那土崩瓦解,此时此刻,她?满脑子只剩下沉清叶,只剩下那个曾被她?救下一命后?,心?里眼里,便只有她?一个人的?沉清叶。
直到下了山路,明心?只一眼便遥遥望见前方人影,来龙安山的?一路太遥远,宣隆竟还没有走远,明心?坐在轿子上,“宣隆!”
前头?的?人顿了一顿,好片晌,才仓皇回过头?。
他狼狈至极,身上沾满了雨水泥土,似是根本没想到会看到明心?,他呆呆站着,直到明心?的?轿子在雨夜之中到了他的?面前。
“上来。”
明心?朝他招手。
“不......”宣隆还有几分?怔愣,他看着轿中身穿银色衣衫,宛若银辉月色一般可望不可即的?女子,本不带一丝希望,却见她?手中竟紧紧攥着一样熟悉的?物什,一时之间,不禁怔然,“二娘子,您怎么下山了?”
“清叶是不是出事了?”
她?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宣隆张了下唇,忍不住泛滥的?心?酸,“是......”
“二娘子,您回去看看他吧,”宣隆越说,越悔,“都?是奴的?错,是奴胆小,您回去看看他,他想您想的?没办法”
明心?匆匆点?了几下头?,却只觉得心?越发乱,乱的?她?大脑一片空白,她?催促着车夫速速,一路上,忍不住一点?点?咬住指头?。
她?早该发觉不对的?。
她?怎能在听说沉清叶去送沈玉玹的?时候,不快些去寻沉清叶回来?
她?怎能接连几日没见到沉清叶的?人影,便以?为他也是在有意回避?
逃避的?始终是她?,沉清叶又有哪次逃避过对她?的?情意?
只是她?害怕,想要逃避罢了。
“不要出事......”
昏黑的?雨夜,路变得太长,看不到尽头?一般,明心?只咬着指尖,待终于望见通往明家别府的?道路时,明心?整个人都?恍若虚脱。
她?没有用家奴撑伞,甚至快要忘记右脚的?余痛,只记得要家奴们全都?留在门口,自己?一个人匆匆去了家奴们的?住处。
沉清叶的?那间屋子她?去过。
那有一处小院的?屋子一向被少年打理的?干净整洁,不用问,便能一眼知晓那是沉清叶住的?屋子。
现下,这处小院融在雨水里,明心?浑身也被雨水淋透了,这时候,她?才隐隐觉出右脚的?痛来,她?一步一步往前,怕,说不上来的?怕,又急不可待。
沾满雨水的手撩开了绵帘。
扑面而来的?,再不是少年身上一如既往的清香,而是一种极为暮气沉沉的?味道。
屋内没有点?灯,但明心?知晓,她?能感知的?出来,这屋内有人,她?僵站着,“清叶?”
*
碗里的长寿面已然彻底凉透了。
他亲手做的面在冷了的?汤里糊成?了一坨黏腻,沈玉玹身穿黑衣,垂发坐在桌边,望外头?雨水淅沥,他面无表情,恍似早已失了魂。
云山在一侧,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出口。
“七殿下。”
远远有声音传来,是冒雨赶来的?影卫,跪在外道,“明家别府那边的?回话,二娘子确实?是回去了,一回去便直奔那男奴的?住处”
话音未落,是沈玉玹一把执起手边的?面碗摔了出去。
黏腻的?面汤与瓷碗碎在在青石砖地上,沈玉玹始终没有说话,他将桌上的?东西有一样是一样全部往外摔砸而出,黑白棋子散落满地,琉璃棋桶的?碎片扎入他掌心?,蹭了满桌的?血。
“七殿下!”
云山吓了一跳,要起身,却见沈玉玹发颤的?手微抬,那是要他止步的?动作,接着,沈玉玹一点?点?咬住苍白染血的?指尖。
“会死的?,那该死的?贱.人,会死的?,会死的?!一定会死的?......”
云山愣在原地,再不敢上前,他在沈玉玹身边最久,知晓其极为偶尔,便会控制不住心?绪。
“还说什么身体不适,呵呵......”他咬住指尖,又松齿笑?了,沾满血的?手掌心?蹭上他自己?的?脸,他笑?个不停,墨发都?凌乱在眼前,“骗我?......从我?的?身边逃开......呵呵......哈哈哈哈......!”
*
屋内没有人应声。
明心?想要往前,但她?一贯怕黑,黑与她?而言总是有太多恐惧,尤其这雨夜之间,半分?月明也无,屋里太黑,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她?匆忙翻出身上一贯随身戴着的?火折子,摸黑去点?桌上的?蜡,发颤的?手几次,才将火苗点?燃。
这时候,明心?才敢回过头?。
只一眼,她?便望见躺在床榻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