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包厢中灯很亮,没有姹紫嫣红的氛围光,就光秃秃的几缕白炽灯四面八方把黑白色调的包厢照得分外明晰、冰冷,没有以往那种热情感。
桌上也不似赵高启以往的风格,全世界白酒铺满一桌,而是只丢了几瓶白的,一眼瞧去,感觉空荡荡的,孤寂感飘满包厢。
和他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
再一看,赵公子脸色晦涩不明。
这小子在熟人面前喜怒都形于色,根本不会藏着掖着,只有工作的时候正经一些,城府很深,毕竟是北城赵家出来的,骨子里熏陶已久的气质他自己都改变不了。
“怎么?你家里又给你找什么不痛快了?”曾山走过去,“……练练总不会的,这孩子最乖最孝顺了。还是工作上有什么难题?这个的话,你找令弘啊,再不济找晨书,他虽然此刻离得远但是远程给你操控一下不是问题。”
曾山坐下,拿起桌上一个空杯子倒酒,“本来我不想喝的,一会儿还要去接老婆,瞧你这鬼模样,陪你喝两杯。”
赵高启深深呼了口气,终于有所动静。
“曾山。”
“还喊起名字来了,我想想你有多少年没喊过我名儿了。”曾山匪夷所思。
赵高启没有去附和他的闲言,径自道:“我问你个问题。”
“嗯?”
“你是信这世界上,有鬼,还是有神?”
“……”
曾山一言难尽地把脑袋朝他偏过去,瞅他:“你是酒精中毒了吧?”
赵高启一眼不眨地紧紧盯着他:“你信什么?”
曾山端起酒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赵高启扭开脸不再看他。
曾山都喝了两杯酒了,看他脸色还是很差,整个人好像笼罩在一团阴云中。
他实在不理解:“到底怎么了你今天?被人下降头了吧?抽了魂了,张口就胡说八道还半天都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脸色。”
赵高启扭回头,直起腰身,又向前压下,双手手肘撑在西裤上,抵着膝盖,眼眸视线罩在桌上的杯盏中。
“隋鹤宗那个夫人,节前就找过我。”
“他丫的找你干嘛?”一提起这家,曾山的体面谈吐撑不了一秒。
赵高启:“那会儿我不知道,我是三号那天才知道,但是我也没去管。而今天,第一天上班,那厮又来找我。”
曾山瞥他:“为隋家的事?”
“是,说隋育修身体不适,要申请保外就医。”
“这事又不归你管。”
“她办不来,说是有我和晨书压着,没人敢给她办。”
“呵,所以她亲自来求你?”
赵高启撩起眼皮:“不是,来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庞家有条件也是和应家交换,两个都在江南。你人在北市,和你有什么条件可换的?再说你姓赵,你还需要什么条件来提升自己吗?她怎么想的。”
赵高启蹙蹙眉,深呼吸又叹息。
“你别一副说不了的意思,搞得我一头雾水。”曾山眯了眯眼,“那厮和你说换什么?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没有。”
“那你怕什么?怎么一副忌惮她的模样?就算有也没事,这么多年了,当年晨书在穷困潦倒的时候都能逆风翻盘把令弘的冤屈洗刷了,给他捞出来,你这条命,再不济怎么也能保住。”
赵高启开不了玩笑,只是摇摇头:“不是我自己的事,也没有忌惮她。”
“那你直说啊,说了我才能给你分析。”
赵高启:“我其实不信的,我找你也不是为了让你给我分析,这他妈什么破事,我只是,”他看曾山,“不找人说一下老子心里硌得慌,就烦躁,就干什么都不得劲儿。”
曾山悠悠盯着他:“那女人干嘛了?”
赵高启徐徐地、忽然地笑了:“你敢信,她什么话都敢说。”
曾山正了脸色洗耳恭听。
赵高启:“她说不是所有隋家的人我都恨的,戚桑我就不恨。”
“她提戚桑干嘛?”
“对啊,我也不理解。她说以前素未谋面,后来见了,觉得我喜欢也不无道理。”
“见了?她看照片吗?她和隋家联姻时已经很晚了,那会儿……”曾山欲言又止。
赵高启盯着他没有眨眼:“所以你猜她怎么说?她说,她说的是活人,说桑桑现在,活着。”
“……”
曾山眼神跳了跳,几秒过去,稳下来后他冷静摊开手数了数,“她06年就去世了,同年下葬,墓碑就在北安山墓园,逢年过节我都去看她。今天,2018年了,快十三年了。”
赵高启:“我知道,所以我觉得,她疯了。但是她的话,我没办法好像当作没听到一样,你理解我这意思吗?我浑身不舒服,事总在我脑子里滚着。就像有人在我面前骂她,我没办法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