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晨书牵着她踏上台阶,一路上他的手指都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大掌拢着她的小手。温热层层递来,让君熹渐渐地完全放松下去。
大厅里已经有人在,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在与两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说话。
那两位老人大概是出发前应晨书和她说的,他爷爷奶奶。
而那位说话的女人,君熹有些眼熟,似乎是明顺公馆墙上的照片里, 站在应晨书身边的他的二姐。
可能是从前从没想过会和他结婚,所以她未曾真正认真地去窥探过照片里每个人的长相, 知道看了也没用,所以都只匆匆过了一眼。
只有他二姐站在他身边, 每次看他的时候, 都能顺带注意到。
但是此刻一进门, 君熹其实最先是眼尖地发现了坐在主位下方右手边一张椅子里的女人。
那身着褐红色旗袍的身影端庄华贵得很醒目, 是昨天在梨园见到的那个女人。
如果没有刚刚应晨书的话,可能君熹一下子就如同昨天一样紧张了,但是听了他的话,眼下她忽然从容起来。
既然来了,结果能差到哪里去。
应晨书跟君熹介绍两位老人:“我爷爷奶奶。”
君熹马上开口喊人。
两老人家都笑呵呵的,老夫人觉得这个小女孩不错的,长得颇为漂亮不说,声音也甜,马上招着手让他们坐。
君熹还没动身,这氛围很不错的大厅里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从侧厅通道走来的。
她扭头望去。
那张男性脸孔由暗到明,逐渐清晰。这个人不是非要在这或者照片里才能看到,在新闻中也不少见,所以君熹一下便认出来了,是应晨书的父亲应非昂。
年逾六旬的男人脸上还是那种历经风雨大场合的沉稳威严,负手走来的脚步虽然没有在外的那么严肃,却还是无形给人一种压力。
他眼睛直视着君熹,那不长的七八米距离,炯炯有神的眸子含着犀利的光照耀她。
到两三米外,他终于开了口。
“君小姐,来了。坐。”
君熹尽力堆起一抹从容微笑,点头喊他:“伯父好。”说着又朝前面起身也踱步而来的谢如思喊,“伯母好。”
应非昂已经松开背在身后的手了,站在应晨书与她面前,他看了眼前者,再看她,淡淡牵起一抹类似和蔼的微笑:“我听晨书说,你们已经登记了,那便不用喊得这么生疏了。”
说罢人转过身指着椅子示意她坐,自己往前走去。
君熹偷瞄了眼应晨书。
他松开牵着她的手,抬起手臂到她身后抚了抚她的头,笑了笑,末了揽着她去落座。
君熹心中的不安在他这似乎专门让她放松的笑意里稳了下去,那种一个人孤零零在陌生环境下的迷茫都被他一瞬压下了。
应晨书坐下后才跟她随口介绍了在父母身边落座的那个年轻女人,那是他二姐,姐夫出差了不在。
君熹同样得体地喊了人。
应露莀对她的笑容清晰而明媚,毫不遮掩:“其实这几年,我去了两回明顺公馆,但每回都没有碰上君小姐,缘分不行。”她说,“好在今儿在家里见到了。”
上座的老夫人也开了口,说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见到了孙媳妇,夸她漂亮。
一通客气话说完,谢如思也终于出了声。
她坐在丈夫身边的,隔着个厅,与君熹距离不远不近,说话前大方优雅地对她微笑,和昨天陌生人般的态度与生疏感相距甚远。
“本该婚前来的,可惜晨书不懂礼数,待你们领了证才来,君小姐不要见怪。”
君熹知道,婚前他们根本不同意,不然应晨书不会拿着户籍证明去和她领证,他亲口说过今年要带她回家的,但是最终又抱歉地跟她说,失信了……
虽然她不知道他怎么让父母最终同意的,但是确实是上周才同意的。
他们这种出身的人,情商都高,人情世故玩得很明白,虽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但是见面时的热忱与客气都挂在了脸上,君熹如今也一把年纪了,见的人多了就不会对这样的场合有什么奇怪的,毕竟这世界上像应晨书这样从始至终对她真诚的,就真的只有他一个。
但对方此话一出,应晨书也自然知道她懂得前因后果,所以他没让她强撑笑颜去客气地模糊掉这个事,说什么不介意。
应晨书赶在她开口前不疾不徐地说了话,对父母道:“来不来都行,只是小事。我不在意,就没来了。”
应非昂端起茶喝。
谢如思则意味深长地笑看儿子一眼,垂眸时轻轻摇下了头,似乎是没办法去和他拉扯这些,扯不过他,便也算了。
“君小姐现在在法院工作。”应非昂放下茶杯问她,“姓孟的法官你认识吗?”
君熹颔首:“认识,我在对方手底下做事。”
应非昂浅笑:“你是瑚洲人?他也是半个瑚洲人,我记得早年这人挺厉害,却很理想主义,年轻那会儿和应家有点渊源,后来有机会去北城发展,我有意让他去,他不去。”
君熹静静听着。
应非昂看她:“你有事可以找他,这人欠我一堆人情呢。”
君熹笑了,点头:“好。”
“小姑娘在法院倒是辛苦,但是览市法院还不错。”他边说边喝茶,“总有些人喜欢。”
君熹不知道这前后的一通话算不算示好,友好地示好,完了又肯定了她的工作。虽然她很有自知之明,她这份工作只能在普通人之中算得上体面,对应家这样的家族来说,提都不够提的,她也没有应非昂口中那院长的情怀,所以是真的更不值一提了。
这时应露莀在对面蓦然问道:“哎,可是晨书你不是要回去工作了吗?怎么,婚后还异地啊?”
君熹意外地看向对面的应家二小姐,又轻轻瞄了眼应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