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偏过头,薄唇抿成一线,却又在收回手时不慎碰到了伤处,闷哼一声:"无碍,你走吧......便让它疼着算了。"
他分明是把杀伐果决的利刃,而此刻尾音却像利刃收入鞘中前,手指擦过刃尖的样子,刻意放轻了三分。
樊玉清盯着他的伤口看了半晌,轻声道:“臣女尚未通晓医理,还是替殿下寻位大夫瞧瞧吧。”
尧瑢合见她开始动容了,眼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转瞬即逝间,他皱眉:“你就这么想让粗手粗脚的外人碰我?”
“……”她的睫毛扑闪了几下,实在为难极了。
那应该怎么办?大夫行医治病,他却只因自己的臭毛病,就要讳疾忌医吗?
他望着她愁眉苦脸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伤受得实在值得。
“可臣女也是外人。”
“你不一样,我特许你碰我。”他顿了顿:“你若不愿,那我只好到陆公那里……”话音未落,许是樊玉清听到他说自己要去陆公那里,她即刻应下:“臣女不善医理,还请殿下不要嫌弃才是。”
他满意颔首。
清脩堂,陆彰生怕兖州这闷热的天气惹得药瑢合不快,特意吩咐管家,将府内避暑最好的东西搬到了这里,樊玉清一进门,身上的汗珠因凉意变得冰凉起来。
她不敢乱动,只想着快点给他上药,赶紧离开这里,万一此事传到外祖母的耳中,她又免不了一顿唠叨,便吩咐下人,将治疗外伤最好的金疮药取来。
片刻后,下人将金疮药送到她的手中,她欲要屈膝蹲在尧瑢合的面前,将他手上那块血迹斑斑的帕子取下,可当她下蹲之时,身子给一股力量拉了起来,转瞬自己便坐到了他的身侧。
“殿下,这不合规矩。”说着,她便要起身,可他却俯身凑到自己的面前,轻声道:“在我这里,我怎么做都合规矩。”
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樊玉清的耳尖不经意间泛起红意,可她不易察觉,却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无声微笑着,随后坐直了身子:“开始吧。”
明明屋内冰凉,樊玉清却觉得自己此刻热极了。
她轻轻地将药瓶打开,金疮药的药香味,随即飘满了整个房间。
尧瑢合将衣袖慢慢地往上撸了下,露出线条肌理分明的小臂,除去本也不碍事的袖子,好让她为他好好上药。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白帕子扯下,一条笔直的,不深不浅的红痕映入眼中。
怪不得他说很疼,若是这条疤痕落在她的手心,定会痛不欲生吧。
樊玉清帮他清洗了
下伤口,指尖蘸了药膏,凉意沁入伤口的刹那,明显感觉他的手掌骤然绷紧,她特意放轻动作,指腹沿着伤口边缘缓缓打圈。
如她所料,果然听见头顶传来的呼吸声蓦地粗重了几分。
疼吗?若是疼的话……她想起之前他对她做过的那些可恶之事,佯装没有听到,像是报复一般,指尖忽的往他伤口最深处按了按。
尧瑢合喉结滚动,见她故意捉弄自己,声音沙哑:“你故意的,想要谋杀?”
“我没有!”她即刻接话道,而后听到他轻笑:“若是没有,你紧张什么?”
手上的金疮药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或是怎么从她手中掉落在地,打碎了的,她下意识的去拾,却被他忽然攥住手腕,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她不敢推促,生怕他未愈的伤口因她乱动再度崩裂,血腥味混着他身上的艾香涌入她的鼻中,竟让她有些沉醉了。
“小裳。”他轻喊她的名字,染着血的掌心抚上她后颈,在她耳边厮磨:“你到底是在给我上药,还是在要我的命?”
樊玉清身子一怔。
她当然是给他上药了,谁敢要他的命!
“殿下……”他打断了她的话:“我更喜欢你叫我的名字。”
“臣女不敢。”今日在醉朗轩喊他的名字着实是无奈之举,他与她身份天壤之别,她怎么敢喊。
“有我在怕什么?”
他说的倒是轻巧,自然是怕世俗的眼光,怕众人的悠悠之口。
樊玉清沉默了。
此刻,她后颈上的湿润,令她些许不适,她欲要挣脱他时,屋内想起一声‘噔哒’的声音。
“你们继续,我什么都没有看见!”闻彦之捡起方才掉落在地的方向探测仪,转身手脚并用的跑出房间。
天哪,伯涔竟然在陆宅光明正大的啃人家小白菜,也不关门……
出息啊!若是解决了那两道圣旨,他岂不是有王妃了?!闻彦之长舒一口气,淡然一笑,这下,伯涔终于要有后了。
越皇后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樊玉清迅速撤离他的怀抱,往后倒退了几步,猛猛地跌坐在地,尧瑢合起身本要扶她,却被她打开了伸出扶她的手,而后,便看到她落荒而逃了。
他收回尬在空中的手,微微攥了攥,摇摇头哼笑了声,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害怕他?
她头也不回的飞奔回祺玥阁,连闻彦之与她招呼都没有听到,她迅速关上房门,倚在上面,双手捂住温热的两腮,平缓着呼吸,可心跳的速度怎么也降不下去。
“姑娘,您怎么了?”雀枝在收拾行李,看到她行色慌张的样子忍不住关心道。樊玉清没有看到屋内的雀枝,听到声音后吓了一大跳。
“死丫头,吓到我了!”她放下双手,走到桌前落座,自己倒了杯茶‘咕咚’饮下,可呼吸依旧错乱着。
“啊!”雀枝惊慌失措的大喊一声:“死丫头,你非得吓死我才行吗?”樊玉清再次被吓到,语气埋怨极了。
“姑娘,你受伤了!”雀枝指着她的脖子,快要哭出来了。
樊玉清的指尖摸向后劲,而后将手拿了下来,看到指尖上的血迹,她睫毛微颤,缓下错乱的呼吸,解释道:“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